第一,但是在这种日常作业上,他的特权也让所有人都羡慕嫉妒恨。比如他可以不写作业,可以不背课文,可以不回答老师的问题,可以没有同桌,只要他继续考年级第一,这些特权就能一直存续下去。所以从高一到高二,过千帆三个字从来就没有和背课文挂过钩。然而现在,他站在讲台上,一字一句将十分钟前刚刚布置下去的课文背出来,在老师赞许的眼神中走下讲台。路过范团的座位时,他突然伸出手,将桌上的试卷的练习册全部拿走,放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范团眉稍一跳,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已经开始用那支褪色的钢笔写卷头了。范团两个字被他一手漂亮的行楷写得大气流畅,好像他已经练习了无数遍,只为今天。她没吭声,她巴不得有人帮忙写,写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无异于浪费时间。“团、团子……”柳浅浅看着这一幕,心肝儿都跳没了,往范团身边蹭了蹭,用气声小声说,“你们俩关系……这么好了吗?”
关系好?范团不知道她从哪看出来的这一点。要说抄作业,她刚刚不也想给自己抄作业吗?从这一点上来说,他俩有啥不一样的?“你最近……还是小心一点吧!”
柳浅浅吞了口唾沫。要不是她的语气里带了一些恐慌和担忧,这句话真的很像警告和威胁。范团嗤笑一声:“小心什么?”
柳浅浅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努力不让过千帆听到:“你刚转来,不知道。所有接近过千帆的人,都……”“都……”她“都”了半天,实在说不下去,干脆撕了一张纸,写了几个字递给范团。范团展开小纸条一看,上面温软的笔触写着大大的几个字:“没有好下场”。这几个字太过直白,简直把“过千帆就是扫把星”几个字写在了明面上。“他学习又好,长得又帅,高一一入学就有很多人去接近他,想跟他做朋友,还有追他的。”
柳浅浅眼睛盯着班主任的一举一动,小嘴快速说着。“但是每一次,每一次有人接近他,过一段时间一定会出意外。”
“所有接近他的人都会出事!隔壁班有一个女生在放学路上拦住他递情书,三天后就被车撞了,到现在还没回学校上课!”
柳浅浅吸了一口凉气:“所以到现在,根本没有人敢和他多说一句话。”
怪不得。范团的眸子转了转,打量了一下班里的同学。怪不得上学三天了,她从来没见过过千帆和任何一个人说话。而她给过千帆带午饭的时候,柳浅浅惊恐的眼神和欲言又止,都示意着过千帆的风评很不好。她恍然间想起小时候,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刚开始流传,大院里一个小胖墩张牙舞爪着对过千帆吐出那些恶心的字眼。过千帆,那时还是段晖,他从没有一点儿表情,只是静静看着小胖墩,眸子里的冷漠就好像寒冬腊月,冰封住了所有。范团听不得这种话,不是为了过千帆,是为了过阿姨,她不能容忍自己心中女神一样的阿姨被别人这般污名化,于是跟小胖墩打在了一起。她那会儿打架还没有很厉害,小胖墩用体型压制,跟她大战了几个回合。小胖墩脸上挂了彩,她少了一颗乳牙,嘴里的血吐在了小胖脸上,把他吓得哭着回家找妈妈。也就是那时候开始,过千帆才头一次主动牵起她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眼神里的寒冰逐渐溶解了。“我也会永远保护你的。”
他瘦小的手攥紧了她的手,宣誓一样承诺着。那是他们真诚的友谊的开始,范团一直引以为傲,因为除了她,再没有其他孩子能让过千帆说这么多字,还这么温柔。然而现在想想……她眸色微微黯下,双手交叠摆在桌面上,指尖掐着手背,一阵冰凉。那件事之后不久,小胖就掉进大院后面的化粪池了,大院里的大人们都出动了,才把他捞上来。他呛了粪水,被送到医院,住了整整一个礼拜才缓过来。这几件事之间,如果真的有什么联系的话……她转过脑袋去看窗外,柳浅浅以为她在看景色,特意挪了挪位置不挡她。但是她实际上是在通过玻璃的反射,去看自己身后的过千帆。过千帆手里攥着钢笔,黑色的墨迹在卷子上留下一片干净整洁的答案。突然,他若有所思地抬头,眼神直直落在那块玻璃上。范团迅速收回视线,没有和他对视,却从余光看到,他正盯着玻璃里的自己,微微笑了。下午放学,范团骑了一辆摩托车横在学校门口,眼神示意过千帆上车。过千帆没有犹豫,当即接过头盔戴在脑袋上,坐上了她的后座,在同学们或惊讶或非议的目光中淡定远去。在摩托车引擎的轰鸣声中,周围的景色逐渐模糊,过千帆双手扶着腿,整个人随着惯性靠在范团背上,心跳得极快。他手指微微蜷缩,想象着和电视情节一样去搂住范团的腰会是什么感觉。可是他没有这么做,哪怕遇到红灯急刹车,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撞去,都尽量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更没有伸手唐突。摩托车上的时间很难熬,他既想让这种时光一直持续下去,又想快点停止,好让他的理智回笼,不至于死死盯着范团裸露的脖颈出神。不知道过了多久,范团将车开进了一个高档小区。“下车。”
她说。这个小区是这一片最高档的小区,分为三部分,高楼,洋房,还有别墅。范团将车停在了一栋别墅前,随手把头盔挂在摩托车把手上,往门口去。别墅大门是指纹解锁,已经录入了范团的指纹,她停在门口,调试了一下:“过来,录入。”
过千帆心一跳,什么也没问,范团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进了门,别墅的全貌便呈现在二人面前。一楼是两厅一厨,还有两个卧室,其中一间做成了书房,另一间带洗手间的,则做成了卧室。“你住一楼。”
范团面无表情地扛着包往楼上去,“我住二楼,有事儿上来找我。”
说完,她走进一扇门内,关门的声音响彻别墅。过千帆看着那扇门出神,好一会儿才缓缓回神,坐在沙发上,却不显得局促。她未成年,购买房产需要一些繁琐的证明,她不可能去开,这么短时间内也不可能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