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姐姐…清姐姐!”
“司徒姑娘,梁谦道友!”
远处隐隐传来阿瑛和孙钊的声音,两人立时心照不宣地恢复成往日在人前的样子。梁谦自然而然地收起吊儿郎当的神态,露出招牌性的和善笑容,满脸关切地看着司徒清,温声道:“司徒姑娘,你没事吧?”
司徒清回以恰到好处的矜持微笑,柔柔弱弱道:“只是稍微受了一点惊吓,并无大碍,多谢梁谦道友关心。”
说话间,阿瑛和孙钊已经找了过来。阿瑛年纪不大,又被关了许久,只能与那黑斗篷接触,对于“男女授受不亲”一类繁复的规矩,自然懂得不多。他见了司徒清,眼睛倏地一亮,当即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一把扯住了她的袖子,紧张地上下打量她一番。“清姐姐,你没有受伤吧?”
这些年来,司徒清一向恪守礼法,从来都是端庄矜持,绝不会与旁人,尤其是男子,过分接触。是以,见阿瑛毫无顾忌地扯住司徒清的袖子,孙钊一愣,下意识打量二人几眼。司徒清本可以直接后退一步,挣开阿瑛的手。但一来,阿瑛刚被救出地宫,还处于极度没有安全感的状态之下,她害怕任何疑似拒绝的举动,都会让好不容易对她敞开了几分心扉的阿瑛,再度封闭自己。二来,挣开他人的手实在太过生硬,并不符合她平日里刻意营造的温婉形象。正当她左右为难之际,半晌未等到回答的阿瑛抽了抽鼻子,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自责道:“清姐姐,你是不是受伤了,都…都怪我,要不是为了救我,清姐姐也不会,不会…”他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一颗地顺着脸颊滑落。司徒清很想安慰阿瑛,可是孙钊还在此处看着。男女有别,对于城主之女来说,即使是安慰几句这样的小事,她也不得不反复思量。“这位小兄弟好生眼熟。”
沉默着看了半晌热闹的梁谦突然开了口,他走近阿瑛细细看了一遭,恍然大悟般指着地上黑斗篷的尸首道:“这位小兄弟,与妖修那过了世的儿子,生得有八九分相似,难怪妖修会把他囚禁在地宫中,要他日日相伴。”
此话一出,孙钊的目光瞬间离开司徒清二人,移向黑斗篷的尸首,惊奇道:“梁谦道友的意思是,妖修抓了这位小兄弟,用来怀…怀念故去的儿子?”
他表情怪异地盯着黑斗篷看了半晌,又一脸崇敬地对梁谦道:“梁谦道友果然见多识广,连这种事都清楚,若是换了我,大约会认为是巧合,绝对难以相信妖修还会做种事。”
梁谦微微一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不过是比孙道友多走了几步路,多见了一些事。孙道友聪明活络,来日若有机会外出游历,见识更多奇特之事,再遇上今日情形,定能先我一步明白过来。”
孙钊自知与梁谦根本无法相提并论,连忙摆摆手,道:“我资质平庸,即使外出历练,也比不得梁道友,我只不过…”“此言差矣。”
梁谦打断他,“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这话,孙道友一定听过,凡事不能只看资质,孙道友若能数十年如一日地坚持努力,又何尝不令人敬佩?”
他鼓励似的拍拍孙钊的肩膀,道:“孙道友切莫妄自菲薄。”
这一番话说得自然又诚恳。论天赋整个修真界无人能出其右之人,居然还能有如此谦逊之心,实在把孙钊感动得够呛。“多谢梁谦道友提点!”
“孙道友不必如此客气。”
梁谦面上仍挂着温文尔雅的微笑,话锋却突然一转,“对了,我还有一事,想请孙道友帮忙。”
孙钊正沉浸在他的“糖衣炮弹”之中,闻言自然痛痛快快应下:“梁谦道友但说无妨。”
“孙道友应当知晓,我师傅喜欢清净,常年独居于南夷山巅,就连徒儿都只收了我一人。因我时常下山游历,无法陪伴他左右,便与他提起,不若再收一名徒儿权当作伴,师傅他老人家却是不愿意。”
说到此处,梁谦敛去笑意,微带忧愁地轻叹一口气,合拢折扇,以扇头一端轻轻点了点阿瑛所立之处,“这位小兄弟身世可怜,现下已是无依无靠,我有意相助,可我常年四下奔走祛除妖修,他无修为傍身,若跟着我,怕是…”虽然话只说到一半,但意思俨然表达得一清二楚,他又叹了一口气,停在半途,不再继续说下去。诚然孙钊也并未让他失望,当即一拍胸脯,信誓旦旦道:“梁谦道友放心,我天神殿向来以锄奸扶弱为己任,这位小兄弟,我便带回天神山去!”
梁谦长舒一口气,面上忧色散去,感激道:“既如此,我便先谢过孙道友。”
阿瑛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地听完两人谈话,紧张到绷得笔直的脊背稍稍放松了些。焚毁了黑斗篷的尸首后,四人便启程回天神山。因回山后,孙钊要带阿瑛前去拜见掌门,请掌门收留,所以当然是由他御剑带阿瑛更为合适。司徒清提起裙边,轻缓端庄地踏上梁谦的剑,对站在孙钊身后,满脸不舍的阿瑛微笑道:“孙钊师兄,阿瑛小公子,回山后再见。”
孙钊与阿瑛已经御剑远去,梁谦却依然站在原地不动。司徒清狐疑道:“怎么还不走?”
梁谦侧目看了一眼,挑眉道:“我站剑头,你恨不得站到剑尾,离我这么远,若是一个不小心,摔了下去,我可是不负责的!”
“梁谦道友多虑。”
司徒清皮笑肉不笑,“我不会御剑,出行全靠人带,从来都是这样站,没有一次摔下去过。”
梁谦笑得颇有几分洋洋自得,朗声道:“旁人如何同我比得!”
话音刚落,脚下长剑倏地腾空而起,迅如疾风地往前冲去。山上的景物在眼前飞速倒退,只剩下御剑行过时带动的微凉山风,小刀一般刮在面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