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被人御剑带着的阿瑛,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可惜孙钊二人的身影在她眼中只剩一个极小的黑点,什么也没能看清。她本就只是勉强站稳,这一回头,失了平衡,脚下一晃,竟从剑上跌了下去。失重感瞬间席卷全身,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什么也听不见。梁谦自剑上一跃而下,长臂一伸,宽大的衣裳被烈风吹得四散开来,犹如振翅的白蝶。司徒清大脑一片空白,梁谦清俊的面容在她眼中却愈渐清晰,他透亮如玻璃珠的黑瞳之中有几分从容,那是一种,仿佛世间万物皆在掌控之中的胸有成竹。那样的眼瞳,奇迹般让她慢慢冷静下来。在身体即将重重砸在地面上的前一刻,一只温热的手揽在她腰间,轻轻巧巧一带,便将她带了起来。直到安安稳稳地站了起来,司徒清仍有些反应不过来,脚下踩着的土地本应坚实,她却觉得软得不成样子。梁谦挑眉一笑,语带调侃地道:“方才不是提醒过你,要你离我近些,你偏偏不听。”
司徒清稍稍回过神来。梁谦乌黑的瞳仁近在咫尺,她甚至能在那双透亮的眼中瞧见自己的倒影。若只是离得近些,司徒清倒也还能勉强保持冷静,但他的手,此刻依然虚虚扶在她腰间,温热的触感仿佛穿透了衣裳,实在极难忽略。“登徒子!”
心跳快如擂鼓,司徒清几乎是下意识地叫了一声,一把推开梁谦。脚下土地当然是坚实的,她觉得软如泥沼,原因自然在于…她腿软了。方才能安然无恙地站在地上,是因为梁谦扶着她没松手,现下这么一推,梁谦的手被推开,没了支撑,软绵绵的腿根本站立不稳。踉跄着后退几步,脚腕处“咔哒”一声脆响,剧痛紧随其后。司徒清虽勉强坚持着没有一屁股坐在地上,但额上已有细密的冷汗渗出。梁谦看向她的脚腕,作痛心疾首状,叹道:“瞧瞧,不识好人心就是这样的下场。”
这一下崴得不轻,司徒清咬紧牙关强忍着疼痛,连同他斗嘴的力气都没有了。“啧啧啧…”梁谦十分欠扁地呼扇着折扇,围着她转了几圈,“看样子真是疼得厉害。”
他将折扇掩在唇边,遮住了面上的表情,但眼瞳中那抹一闪而过的狡黠还是出卖了他。脚腕处疼得钻心,幸灾乐祸的梁谦又实在碍眼,司徒清受不了这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板着一张脸,赌气似的冷声道:“我伤了脚腕,怕是不能继续赶路了,梁谦道友先行回去吧。”
“那可不行。”
梁谦慢条斯理道,“本少侠一向体贴入微,处处为他人着想,怎能将个崴伤了脚的姑娘独自一人丢在这荒山野岭?”
司徒清恨恨咬牙,“梁谦道友不必多虑,我同那些养在温室里头的娇花不同,自小就独立惯了,一个人也无事。”
“嗐,我们俩都这么熟了,你就不要逞强了嘛!”
梁谦摇着折扇,厚脸皮地凑到她跟前,笑嘻嘻道:“现在呢,我有两个办法。”
他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个办法,我背着你一同御剑回去。”
他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个办法,我陪你在这山上休息休息,待你脚伤好些,我们再回去。”
“我哪个也不选。”
司徒清不为所动,“梁谦道友还是先回去吧,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可以了。”
“既然司徒姑娘如此坚持…”梁谦停顿下来,缓缓勾了勾唇角,绽出一抹笑意。不知为何,那笑容看得司徒清浑身发凉,心底里冒出一种,被狡猾至极的狐狸盯上的错觉。她警惕地看着梁谦,脚下幅度极小地往后移动着,试图离他远一些,可惜还是晚了一步。梁谦两条长臂一伸,一手揽住她的背,一手抄在她腿弯下,轻轻松松将她抱了起来。司徒清低呼一声,有些恼怒地道:“登徒子!快放我下来!”
“这怎么成!”
梁谦一脸的正义凛然,“我身为温柔体贴的少侠,见着柔弱姑娘受了伤,怎能坐视不理!”
说着,他当真召唤出佩剑,抬步便要踏上去。想到他在人前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定然不会做出此等有损形象之事。司徒清连忙道:“我们二人若是以这样一副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恐怕会引来不少闲言碎语,届时定是要影响到梁道友苦心经营的好口碑!”
“怎么会?”
梁谦略一挑眉,不以为意道,“本少侠不过是助人为乐,旁人就算有再多闲言碎语,定然也是夸赞的居多。”
司徒清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梁谦”这两个字就是活招牌,这个名字简直是“光明磊落”的化身。即使他怀里抱着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也无人会认为他是个无耻的登徒浪子,只会赞他为了救人连名声都可以舍弃。然而…他可以舍弃名声,司徒清可是万万舍弃不了的。御鑫城虽势力庞大,但她只是司徒城主众多儿女之中,最不受宠的一个。这样一个被流放了的女儿,与闻名天下的梁谦一同出现,旁人只会认为她想借着梁谦的名声,博得司徒城主的青眼。眼见梁谦马上就要御剑而起,司徒清情急之下,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急急开口:“我选第二个办法!梁道友陪我在此地找个地方休息,待我脚伤好些再启程回去!”
梁谦大约早就料到她会如此,漂亮的桃花眼中闪过几分得意,笑道:“司徒姑娘记住,下次要早些做选择,省得还要浪费诸多口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