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席苍真人仍是使出了全力,盈满了白芒的剑尖直直刺向青衣人,剑势带出的劲风,几乎吹开了青衣人面上的帷帽。半空之中的司徒瑛看着这一幕,低低冷笑了一声。席苍真人原本已经做好了他回来阻挠的准备,然而直到他的剑尖还差几寸便要贴到青衣人身上,仍没受到任何阻碍。他余光看见,一道浓黑色的瘴气自半空之中袭来。为了防止被瘴气弹飞,握剑的手又紧了紧。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那道瘴气,却没有朝这边来。瘴气行至半空,倏地拐了个弯,直直朝着正拼命往这边跑来的梅旗真人而去。梅旗真人若被这瘴气击中,定会当场化作齑粉,连尸骨都剩不下半点。席苍真人瞥见这一幕,当即大恸,他的剑势已僵,即使现在想要调转剑锋去救,也已经来不及了。风然然瞳孔不自觉的放大,她也同样感到意外。原本以为这青衣人算是司徒瑛的心腹,他纵是再无情,也该念着青衣人往后还能帮他做不少事情,算是有利用价值,来救青衣人一命。她没想到,司徒瑛竟然这么轻易地,就把青衣人放弃了。青衣人显然也明白,自己成了弃子。他呼吸一滞,顿了片刻,毫不犹豫地将风然然抛向高台边缘,自己疾速往后退去。纵然如此,他的动作还是快不过席苍真人的剑芒。“大胆!谁准你把清姐姐丢下!”
司徒瑛双目血红,飞身自半空的云层上跃下。几乎是瞬息之间,他便已经扑到了高台上。直到这时,风然然才猛地意识到青衣人的想法。原本以为是鱼死网破的冲动之举,不成想却是精密计算过的计划。司徒瑛心急之下全速赶来,恰好赶上了席苍真人那道剑芒,于是那道原本应当刺到青衣人身上的剑,竟阴差阳错地刺到了司徒瑛身上。长剑刺中了司徒瑛右侧肋骨处,泛着一层黑气的血染红了他身上洁白的衣衫。那毕竟是席苍真人灌注了全部灵力的一剑,司徒瑛步伐猛地顿住,口中喷出一口血来。他一挥左臂,一掌推向席苍真人,将其连人带剑击飞出去。击飞席苍真人后,他动作不停,猛地侧身,再一掌拍向青衣人,将其拍下高台。暂时解决了绊脚石,他没有片刻停顿,径直扑向高台边缘。风然然被青衣人丢出去后,中了将息之毒的身子软绵绵地在高台之上滚了几圈,此刻,大半个身子已经悬在了高台外。司徒瑛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就在他伸长了手臂的刹那,风然然身子失去平衡,跌下了高台。“清姐姐!”
他的喊声撕心裂肺。“风姑娘!”
风然然听见了席苍真人的喊声。“快救梅旗前辈!”
她对着席苍真人喊道。耳边是猎猎风声,上头如何,皆有些听不清楚了。最初魏怀仁修筑这座高台,许是抱着“天神殿永远要高人一等”的祈愿,将高台铸得极高,足有几十米。以风然然现在的状态,就这样跌下去,绝无生还的余地。为保这场戏做得真实,她不止服了将息之毒,还将两个袖口紧紧扎了起来。此刻,她甚至没有力气放出妖兽来。“小师妹!”
男子清亮中混着几丝瓮声瓮气的声音和着风声响起时,风然然简直以为自己是情急之下产生了幻觉。直到整个身子都被人捞起来,带着往上腾空而起之时,感受到了身后依靠着的身躯,是温热的,她才终于反应过来,这一切并非幻觉。她努力侧过头,看了身后紧紧扶着她的那人一眼。他脸上依然带着那块厚重的面具,没有任何温度的铁块,却让风然然无比安心。“你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被淹没在烈风之中。但是这么小的声音,沈清霁依然听到了。“我若是不来,你又当如何?”
他问。风然然轻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幸好你来了。”
沈清霁带着她重新落回高台上之时,席苍真人仍在与司徒瑛的瘴气搏斗。那道瘴气原本早就该要打到梅旗真人身上,不过司徒瑛情急之下往台上奔时,分走了几分那瘴气上的力道,使得瘴气的速度变慢了。紧接着,他又被席苍真人刺了一剑。瘴气虽然未消散,但速度更慢了些,力道也有所减轻。青衣人的算计,阴差阳错之下,竟也帮了梅旗真人。此时,梅旗真人早已经被赶来的云渺宫弟子扶了起来,然而那道瘴气,竟然随着他改变了方向,大有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席苍真人长剑舞得生风,剑剑灌注全力劈向瘴气,却仍然无法劈散瘴气。沈清霁朝着席苍真人飞去,一手揽着风然然,一手伸向瘴气。一道看起来与司徒瑛那道瘴气一模一样的黑烟自他手心涌出,直直扑向瘴气。两道瘴气对撞之下,齐齐化作烟尘四散而去。解决了瘴气,沈清霁才松开手,轻轻将风然然放下。席苍真人被司徒瑛击飞已经是受了伤,强撑着再与瘴气搏斗更是加重伤势。原本要用剑撑着,才能勉强站稳。瞧见沈清霁脸上那块黑铁面具的瞬间,他猛地一震,当即又要拔剑而起。沈清霁则站在原地没动。风然然有些惊慌地开口唤了一声“席苍真人”,然后便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不管她说什么,席苍真人都是不会放下警惕的。正当她迟疑之时,梅旗真人开口道:“我想这位公子应当是来帮我们的,席苍师兄,你放下剑吧。”
席苍真人握剑的手不住颤抖,“可是…”“席苍师兄。”
梅旗真人打断他,重复道,“放下剑吧。”
席苍真人许是想到,方才得了沈清霁的帮忙,才能摆脱瘴气的威胁,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缓缓放下剑来。沈清霁对着梅旗真人行了一礼,恭敬道:“多谢梅旗前辈。”
梅旗真人轻轻摇了摇头,垂眸看向躺在地上的风然然,低声道:“风姑娘九死一生采来千瓣雪莲,就是为了他吧。”
原本也是答应了梅旗真人,让他替沈清霁诊脉的,风然然没想着瞒他,极小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