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杀了司徒瑛，可以说是风然然这些年来的夙愿。今日，她终于得偿所愿。她维持着持剑刺中司徒瑛的姿势，在尸身跟前站了许久，沈清霁默默站在一旁，始终没有张口打扰。直到她自己缓过神来，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郁结在心头数年的执念，似乎也跟着消散了。风然然抽出长剑，从怀中掏出丝帕，细细擦净了剑锋上沾染的血迹，方才收剑入鞘，将剑递还给沈清霁。沈清霁接过剑，直接收回了储物囊中，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他走上前来，指着司徒瑛已经开始僵硬的尸身，问道：“小师妹打算如何处理？”

风然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沉吟道：“这几日，我可能要去一趟扶摇派，不知道…”说到此处，她便停住，不再继续说下去。不过，即使她话只说了一半，沈清霁依然懂了。“放心吧。”

他笑道，“风前辈的尸身一定还好好保存在扶摇山上，待接回了风前辈，我们就可以将他送回隐仙邬去好生安葬。”

风然然点点头，道：“到时，就将这尸首烧在师傅坟前，权当慰藉他在天之灵。”

说话间，高台后头的树丛间，突然又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两人警惕地转过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风然然压低了声音道：“莫非是方才捉了齐修远的人，又回来了？”

沈清霁摇头，“不知，先看看情况。”

目不转睛地盯着树丛看了一阵，声音果然越来越近了，如方才一模一样。那颗古怪的黑球，随时都有可能从林中冒出来。风然然下意识地微微抬起手，宽袖对着树丛。一阵稍显急促的“沙沙”声过后，林间倏地钻出了一个灰突突的物件。待看清那物件，风然然动作一僵，又将手垂了下来。那物件一身毛绒绒的深灰色皮毛，头上生着一对长耳朵，三瓣嘴抽动了一下，如红宝石一般的圆眼睛带着些好奇看向高台上的二人。是一只深灰色的兔子。沈清霁也是一愣，“这是哪里来的小兔子？”

这灰兔子半点不怕人，三蹦两蹦地到了他脚底下，被他提着耳朵从地上捞起来。薄薄一层瘴气自他掌心溢出，轻纱一般围着兔子转了转。沈清霁“咦”了一声，“就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小兔子嘛！”

他用掌心托着兔子，修长的手指划过兔子长长的一双耳朵，略微逗弄了几下，便撒开手，将兔子放下来。兔子蹲在地上，还是没有离去。沈清霁有些好笑地对着它挥了挥手，道：“小兔子，快回去吧，再晚些，没准儿就要变成红烧兔肉了。”

灰兔子这才一扭头，飞快地朝着林子的方向跑去，肥嘟嘟的身子很快便消失在茂密的树丛中间。看着兔子离去，沈清霁转过头来，似乎想要同风然然说些什么。然而目光刚一转过来，便猛地落在风然然身后，脸上的那点笑意瞬间消散了。风然然见他神色有异，立即转身。待看清身后的景象，登时愣在原地。司徒瑛的尸首，原本是躺在她身后的，可是现在，地面上已经不见了他人影，只余下一滩血迹。风然然能确定，司徒瑛的的确确已经断了气，绝不可能再睁开眼睛，更不可能逃走。只怔了片刻，她便反应过来，那只灰兔子只是一个用来吸引人注意力的工具，有人趁着两人被灰兔子吸引的间隙，带走了司徒瑛的尸身！司徒瑛的尸首还有什么用呢？风然然思索片刻，猛然间想起在司徒瑛记忆之中看过的景象。百年前，他正是服下了庞陵的妖丹，才能化身为妖。而今他自己的妖丹，想来也不能幸免。盗走他尸身之人，是为了妖丹！好不同意除掉这么一个祸害，实在承受不起再来上一个。风然然看向沈清霁。他显然也已经想到了这里，眉头微微皱着，面色很不好看。风然然扭头便往高台后方的林中奔去，路过沈清霁身边，还不忘一把拉上他，“这么短的时间，人应当跑不远，现在去追，还能追得上！”

高台下，司徒瑛手底下的妖修死的死伤的伤，已经没有几个能站得起来的了。而沈清霁带来的手下，几乎没受什么伤。更何况，还有一大群虎视眈眈的妖兽。所以，她敢断定，趁机盗走司徒瑛尸身之人，绝不会往台下逃。而台上，能逃的地方，只有这一片密林。往密林里去追，定能发现一些痕迹。沈清霁原本还有些茫然，被她这么一拉，很快反应过来，跟在她后头冲进了林中。一入密林，两人并未直接没头苍蝇似的去追，而是站在原地，屏息静气地听着四周的反应。这林间的树木生长得十分茂密，人行走其中，想要不发出半点声响实在很难。静静听了片刻后，树丛东侧果然隐隐传来树叶碰撞的“沙沙”声。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朝东侧奔去。沈清霁速度奇快，风然然有些跟不上，但也不愿拖他后腿，便唤出一头妖兽来。骑在妖兽背上，将将能跟得上他的速度。追出去约莫半柱香时间后，已经隐约看得见一道在树丛中间时隐时现的背影。那人一身青衣沾满了泥沙，疾速前行的背影看上去有几分狼狈。竟是那被司徒瑛一掌拍下高台的青衣人！他没有死，还一直躲在暗处，小心观察着高台上的情形，终于等到这个机会，带走了司徒瑛的尸首。他头上的帷帽已经被树丛刮掉了，只是他始终背对着两人，没有回过哪怕一下头，仍是叫人看不清他的长相。再追了数十米，两人已经距离那青衣人极近了。沈清霁扬声道：“我劝阁下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吧，这样跑来跑去的不过是白费力气！”

青衣人脚步丝毫不乱，没有片刻的停顿，仍然飞速往前。沈清霁叹了口气，“我好心提醒你，你却不肯听，看来今日只能拼个你死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