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间的赵秉南仍未醒转,但却不时咳嗽。孟小冬听太医说,可能肺脉受损,更是让她揪心,恨不得马上能拆下他胸口的这块东西。外间的秋云耕望着那图纸,忽然言道,“这暗器我知道怎么解。”
“此话当真?”
赵秉褀激动地抓着他的胳膊。“去找两块磁石来。”
秋云耕说着。孟小冬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几步奔到外面来,几乎是要喜极而泣。任何可能的机会对她来说,都如寒冬腊月天里的阳光一般,带有救赎的力量。片刻之后,下人依照吩咐找来两块磁石。那两个太医站在边上,半信半疑地望着秋云耕的一举一动。他们实在不敢相信这么个毛头小子居然能解开这个设计精密的暗器,但自己又没办法,反正二皇子妃都相信他,那就当是观摩好了。孟小冬虽然愿意让秋云耕去试一试,但她自己是不敢亲眼看着的。赵秉南身上任何伤口,都如同割在她身上似的,甚至她心里已经做好了打算,万一失败,那她就陪着他一起去好了。地狱黄泉路上,不会叫他孤单。时间如流水一般,忽闻一声惊叹。那声音像是抓住孟小冬的心脏一下子提到喉咙口边了似的。“快止血!”
秋云耕跟太医说着,他把取下来的铁球暗器丢到一边的木盘上,才重重舒了一口气,“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鹤顶红,真是惊险。”
赵秉褀才是后怕得头皮一阵发麻,“你刚才都不知道这里面还有鹤顶红的吗?”
秋云耕缓缓摇了摇头。孟小冬在外面听说暗器已经被成功取出来了,激动得直掉眼泪,迎上刚好走出来的秋云耕,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摇了两下。然后才绕过他们,进去看看自家夫君如何了。她一时情急,竟然用握手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感谢。可秋云耕却是一脸错愕,不知道孟小冬冲上来抓着自己双手,摇了摇到底是什么意思。翌日晨,赵秉南醒转时发现孟小冬和衣趴在床榻边上,睡得正熟,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珠光,像是做了什么伤心的梦。他正准备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颊,胳膊一抬,却牵动到胸口伤口有些疼,忍不住低哼了一声。只是一点声音,却将孟小冬从梦中惊醒,她立马睁开了眼睛,“你醒了!”
赵秉南见她眼底泛青,知道昨夜她肯定是担惊受怕了一宿没睡好,心中愧疚,不由得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孟小冬苦笑了一下,她还能说什么呢,难道要怪他看到兄弟危险就奋不顾身,实在是太冲动了吗?赵秉褀虽比他年纪小得多,性格也是天差地别的,但两人却是从小一起长大。这样的至亲身处险境,他若是不救,她心里不是才更有疙瘩吗?“你回来就好。”
她握住他的手掌,轻轻贴到了自己脸颊边上。他掌心里微微粗糙的皮肤,跟指尖薄茧此刻在她脸上轻轻剐蹭,正是她最熟悉的温柔。她闭着眼睛,一滴清泪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溢出,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与感恩。一会儿,莫离端着药瓶进来,“主子醒了就该换药了。”
孟小冬才赶紧起身,抹掉眼角的湿润,亲手替他小心翼翼地换药。原本她是不敢看他的伤口,怕自己心揪,但替他换药的差事她亦不放心交给别人。之前暗器在他胸口留下的痕迹是数个乌黑的细小窟窿,密密地形成里外两个同心圆的痕迹。那东西拆下来之后,孟小冬也看了,全部展开时像是一朵铁莲花似的,花瓣便是一道一道的铁爪。但铁爪与花蕊相连的部分却都是可以活动的。那带着血迹的暗器看得孟小冬一阵心悸,才赶紧让赵秉褀拿走。正在孟小冬小心翼翼地替赵秉南换了药之后,重新换了干净的白布包扎好伤口时,听见一阵悠扬的琴声。如泉水在山间跳跃,又如飞鸟于晴空掠过,只遥遥地听着那旋律,顿时让人的心情似乎开朗了许多。“咳咳……”赵秉南轻咳了几声。孟小冬赶紧拿来外袍替他穿好,“一会儿先吃些东西,再喝药。”
“昨夜是否有人来过?”
他人虽是昏迷中,但隐约有些印象。“听说是七殿下的挚友,姓秋名云耕,你可认得?”
孟小冬知道他是问那琴声来源,便如实答着。赵秉南勾起唇角一笑,“果然是他。”
他这才跟孟小冬解释,这位秋公子是赵秉褀几年前南下游玩时,在路上认识的朋友,两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孟小冬想起昨天那位秋公子高冷的模样,也只有赵秉褀那种没有架子的皇子,没心没肺的自来熟,才刚好跟他一冷一热,倒也相配。“说来也巧了,昨天你胸前这暗器机关,我们都束手无策时,多亏了秋公子只用了两块磁石,竟然就解开了。他可真是府上的恩人呢。”
孟小冬禁不住轻声叹着。赵秉南却若有所思,喃喃应道,“那是该跟他道谢了。”
一大清早,赵秉褀便得知消息,昨夜里抓回来的刺客活口,半夜里全都暴毙了。气得他简直跳脚,只因他昨夜太过担心二哥的伤势,所以也忘了嘱咐下人在看守人犯时,多仔细些。这些人说是狠呢还是狡猾呢,为了不泄漏东家身份,竟然把命都交了出去。他懊恼着,踌躇着,不知道怎么跟二哥交代,一点小事都没做好,真是没脸面见他了。却忽然听见秋云耕的琴声,让他陷入忘我境地,如痴如醉,不由得靠在廊柱边上细细欣赏了起来。这时,赵秉褀看见二嫂正搀扶着二哥,亲自到西厢小院里来了,赶紧一步从廊下跳到院中,迎了上去。“二哥,你才刚醒,在屋里多歇着才是,出来吹什么风啊!”
赵秉南轻轻一笑,“我是来向秋公子当面致谢的。”
赵秉褀一愣,对面屋里弹琴的人也一愣,琴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