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出现了吧。她跟在后面进来,先去倒水。两人合力,白泽扶着赵秉寒,孟小冬喂水送药。待赵秉寒服下药丸之后,身体渐渐不再颤抖了。白泽这时才露出一丝稍微放心些的表情,把药瓶收了起来,对孟小冬说道,“劳烦豫王妃帮忙先看着我家殿下,小人去请大夫来。”
“好,你去!”
孟小冬端着装着清水的茶杯,走到赵秉寒身侧来。他身子本是倚在靠背上,却因为身体颤抖而斜倒向一边,孟小冬一手还端着茶杯,只好用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头。她的手掌触碰到他的脸颊时,不由觉得他的皮肤凉得有些过分了。孟小冬回头看了看,最近的案几离自己也有段距离,她没法放下茶杯,单手也不方便调整他的坐姿,一时也只能这样托着他。忽然听他轻哼了一声,像是快要从昏迷中幽幽醒转。“你感觉如何?可还要再喝些水?”
她细声问道,仿佛是害怕声音太大,吵到他似的。赵秉寒睁开眼睛,脸色苍白,而嘴唇却泛着异样的红润。他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孟小冬关切的眼神,而且跟自己的距离这么近,近到他呼吸之间都是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同于一般女子身上的香粉那般刺鼻,却是清甜宜人,让人闻着也格外舒适。“让二嫂担心了,真是过意不去,我这身子……”他刚要开口解释,便忍不住喉头一痒,咳了几声。见他这副模样,孟小冬倒真萌生了几分怜意,伸手轻轻在他背上抚了几下。这本是很自然的动作,但她的手掌触到赵秉寒后背之时,隔着衣料感受到来自她掌心的温度,以及女子柔荑的轻柔力度,让他顿时心跳加速了起来,反而咳得更厉害了。“这是旧疾,还是?”
孟小冬目光落到他腿上。听说赵秉寒这腿废了之后,治了许久,身子也几乎被拖垮了,如今体弱微寒。虽是已经开春,其余人都穿起了单衣,而他还穿着夹袄,是以之前出席厉王寿宴时,白泽还会备着大氅。想到这里,孟小冬不由得唏嘘,不过在赵秉寒面前,她尽量将同情的目光收了起来,免得对方看见了心里不痛快。“岑大夫,这边请!”
白泽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倒是腿脚利落,这会儿功夫已经把大夫请到了。随之入来的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偏瘦,一身青色长衫,背着药箱,进来之后先低着头向屋里人行礼。“岑大夫,不必多礼,替本殿下看看吧。今日又发病了……咳咳……”赵秉寒跟对方很是熟络。那姓岑的大夫也不多话,立刻打开药箱,取出脉枕就开始干活了。孟小冬见此情况,觉得自己又不懂医术,待在这里似乎也是麻烦,就先退到了边上,准备寻个机会跟赵秉寒说一声,就先走了。赵秉寒余光瞟见孟小冬挪了一个位置,站到了边上,禁不住抬头寻她的身影,像是介绍,又像是解释,“岑大夫是我外公的关门弟子,年轻有为,这些日子多亏了他替我调理身子,才好了许多。”
孟小冬想起赵秉寒的外公,乃是太医院院首温洵,据说前些日子才告老离退。文德帝还十分舍不得这位神医。想来估计也是赵秉寒的腿伤对这位神医的打击颇大,人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听到赵秉寒如此向外人夸赞自己,岑大人轻声回道:“殿下谬赞了,方文不敢当。”
岑方文,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有点女气,可他本人又不会显得阴柔。孟小冬站在那岑大夫的斜对面,便不由多看了他两眼。片刻之后,岑大夫诊脉结束,收手时,阔袖下滑,露出一截手腕。随即他将手收回,端正平放身前。可就是那一瞬,孟小冬瞧见他手腕内侧有一处小小的黑色刺青,那图案十分像之前她在炼血堂中人身上看到的彼岸花刺青。岑大夫跟赵秉寒交代着诊脉结果,“这几日,殿下是否睡得不太好?可有吹过风?”
赵秉寒面有难色,支吾着不愿直言。孟小冬忽然意识到,会不会是前日里自己借了他的大氅,所以害他受了风寒,才刺激到发病的?她正要开口时,赵秉寒先开口了,“许是今天早上一时兴起,去东门外逛了逛,吹了些风又晒了会儿日头。”
岑大夫这才叹了口气,“殿下可还记得当初在下的嘱咐?”
孟小冬退到边上,把手中握到有些发热的茶杯放下,心里微微有些不适,若是自己的无心之失,累到赵秉寒病症发作,那实在是罪过。可眼下她又有些好奇,岑大夫手腕上的刺青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记得那种图案极其少见,否则当日行刺赵秉南的女刺客也不会单凭一个刺青就能认出孟菡萏来。岑大夫跟赵秉寒解释了病状之后,又细细嘱咐了一番,还要把日常的药再重新做调整,当场立马就重新开了一张方子。“若是殿下不放心,这方子可交由师父看一眼,再行抓药。”
“不必了,岑大夫的医术,本殿下还是信得过的。”
赵秉寒如此回道。孟小冬心中微微起疑,这岑大夫照理说该是赵秉寒的主治大夫了,连该一副药方这种小事都要如此谨慎地与他再次确认,倒有些欲盖弥彰之意。“岑大夫,听闻你医术精湛,不知可方便替我把把脉?最近这些日子,时常觉得心悸气闷,夜里多梦,也睡得不安稳。”
孟小冬故意说道,抱着试探的心情。岑大夫果然抬起头来,仔细看了看孟小冬,“在下观豫王妃气色不错,应该不是什么大碍,饮些八珍汤,便可缓解此症。”
见岑大夫十分敷衍的态度,赵秉寒唇角一抿,开口道,“岑大夫,豫王妃是我贵客,既然她身子亦有些不适,那就劳烦你替她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