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确切地说,是第二天中午,小二过来敲门。孟小冬睡了一整夜的好觉,精神才稍微恢复了一些,只不过双腿还是疼得厉害。前一天落下的后遗症。她揉了揉膝盖,起身过去开门。小二搓着手,堆着笑,“您二位今日打算几时退房,还是再住一晚呢?”
孟小冬眯起眼睛,这里的天井漏下阳光,有几分刺眼。她才反应过来,孤山没有回来,这就代表着没钱结账。她也赔着笑脸,“那我们再住一晚吧。”
说着,她准备关上门。小二一把将门板挡住,继续说道,“好的,那房钱可以晚些再算,不过昨夜您二位点的那些饭食,这账得先结了,这是咱们客栈的规矩,本来昨夜里就该先跟您算清的,但小人怕打扰到您二位休息,所以才厚着脸皮这个时候过来讨。一共是一两三钱。”
孟小冬听到这笔帐,跟着一笑,“不算太贵,一两三钱是吧。”
小二点着头,等着她给钱。“我爹他出去了,钱在他身上,等他回来了,我们一并给你。”
孟小冬不好意思地说道。小二的脸色一沉,“出去了?今早我打开门,一直在大门口守着,可没见过你爹离开呀。”
他说着,还一脸狐疑地越过孟小冬往里面瞧。孟小冬只好让开,让他自己来看,“你看嘛,这屋里就这么大的地方,他确实是出去了。等他回来了,就给你们结账。”
那小二仔细一看,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没瞧着半个人影,想了想,只好作罢。却不想,这小二好打发,另外一尊就不好打发了。孟小冬还在屋里坐着,就听见咚咚响的脚步声。极有重量感的声响,震得二楼的木头地板都吱呀吱呀的仿佛随时会断裂似的。那胖掌柜本来就抠门,听小二转述了孟小冬这番说辞之后,哪里肯信,就亲自上了门。“瞧你这人模狗样的,居然还想在我这店里吃白食,白住宿,没钱就早些交代,写信给你家里人,拿钱来赎!”
掌柜的瞪着孟小冬,一改昨天晚上那种热情好客的态度。一听他说写信给家里人,孟小冬乐了,“好啊!我写,我写!”
小二在边上抱着胳膊,对掌柜的说道,“瞧他这身打扮,家里说不定更穷,写信回去,只是白白浪费了掌柜你的送信钱。”
孟小冬赶紧辩解道,“不会的不会的!只要你们肯帮我送信,我家里人一定会送钱过来的。”
“你那老爹一脸死鬼短命相,你当真还有什么家里人?少诓我了,我甘老四开了这么多年的客栈,南来北往的什么人没见过。一看,就知道你们俩父子是惯犯,骗吃骗喝,先跑了老的,一会儿我们一个不留神,你这个小的也跟着要跑!”
掌柜的经过小二的一点拨,似乎看透了真相,言之凿凿地说道。孟小冬欲哭无泪,叹了口气,“那你们带我去见官吧。”
她只能希望这甘州城的父母官是个好说话的,到时候捎个口信回京城或者到京畿范围内任意一家寒舍分店,都能帮她把消息带回去。“见官?你看你安的这是什么心思!”
那掌柜一听这话,更加生气了,“你是不是嫌我赔得还不够,还要老子折财是吧!”
孟小冬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生气,这不是常理吗?只见那掌柜一把抓住孟小冬,把她从屋里扯出来,“让他先去后院里做小工,劈柴挑水都招呼着!”
孟小冬没有防备,被他这熊掌一拉,整个人差点失去平衡,而头上缠的头巾一滑,满头青丝散下来。对面这两人才惊呆了,“你是个女的?”
见遮掩也没用了,孟小冬只好捡起头巾,干笑着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对,我是女的。”
“女的,那更好办了!张宝儿,把她拉到翠月坊去,能卖几两是几两!”
掌柜的,这才笑容宽裕了几分。孟小冬虽然没听过翠月坊,但猜也能猜出不是个什么好地方,急急叫着,“你们这是拐卖良家子,是要坐牢的!”
“青天大老爷才不管这档子皮毛蒜皮的事,你能去告我吗?你付得起那三两升堂钱吗?”
掌柜的阴恻恻地笑了。孟小冬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逃不掉了,只好豁出去了。她挣脱开小二抓着自己的胳膊,“要不我留在你这客栈里打工,直到偿还完欠你的饭钱跟房钱,怎么样?”
掌柜的一听,斜睨了她一眼,“你要是个小子,我倒会考虑考虑,可你一个丫头,瘦巴巴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能干些什么?”
“我会做菜,能去厨房里帮忙!昨天晚上,我们点的那些菜已经是你们客栈最好的招牌菜的话,我能做出比那些菜更美味的菜式!”
孟小冬胸有成竹地说道。掌柜跟小二对视了一眼,不无怀疑,“你会做菜?还能比宋大厨做得好?”
“京城的百味居,你们听说过吧?我在那里的厨房干过几年,菜单上不少菜都是我亲创。”
孟小冬说的是实话。小二啧啧了两声,“你要是有那本事,不留在京城,跑到这甘州来做什么?还沦落到身无分文的地步?”
掌柜的拍了拍小二的肩膀,很是欣赏他反应敏捷,这问题问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