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秉南刚打算再进村里瞧瞧,就被手下拦住,“殿下,这村子里如今都是几乎各家各户都有程度不等的疫病患者,向大夫嘱咐过,虽然您身上有药囊,但若接触得太多,也恐怕会有些危险。”
连宽跟在边上也劝道,“不如末将先派人多去打探一番,还请殿下在村口稍待片刻。”
赵秉南想了想也只好打消进村的念头,退到了村口。等了约莫一刻钟,才有人回来。“属下去问过了,这两个月来,根本无人送药到这里来,他们都是靠唯一的一个郎中苦苦支撑到现在,却也死了许多人。”
底下人打探了大致的情况过来向赵秉南回报道。赵秉南听完皱起眉头,“官府的药材,竟然送不到病区?”
跟着一起去查看的连宽也继续解释着,“咱们一路过来,遇到的小村落,基本都是这类情况,牛家村算是比较严重的一个。照理说,官府不可能不知道,但这置之不理,未免有些太让人想不明白了。”
“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当官的只顾着自己吃香喝辣,哪里还理得着我们这些人的死活!”
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从附近传来。她的语气是满满的嘲讽,引得众人都不由得转过头去看。连宽认出这女子来,跟赵秉南介绍着,“王爷,这位是那郎中身边的学徒……”“别挡着,我还要去采药呢!”
那姑娘背着竹篓从他们身边走过,沿着唯一一条不太平坦的土路往附近的山头去了。他们瞧着这姑娘的背影,连宽才继续说道,“要不是这师徒二人,咱们来的时候,说不定这里已经没有活人了。王爷莫怪她冲撞之罪,这姑娘如今看见官家的人,就来脾气。”
“倒是个直爽性子。”
赵秉南轻声道。不知为何,看到那姑娘,他不禁想起孟小冬来。她在青城的时候,也是如此干练,独立,娇小的身形,几乎撑起了整个孟家。赵秉南心中有所想,忍不住有些百转柔肠,他保持着还继续望着那姑娘背影的姿势,却不想她忽然回了个头,与他目光正对上。那姑娘却十分顽皮地做了一个鬼脸,像是表示自己的不屑跟鄙视似的。赵秉南无声一笑,扬起嘴角。这个笑容,却让那姑娘一愣,慌忙转回头,加快了脚步似的,往前逃似的跑走了。接下来的几日,赵秉南先是命人先去问了上梁郡的太守,让他解释解释这牛家村到底是怎么回事。同时又让随行的大夫施医赠药,替牛家村的染上疫病的百姓尽量减轻苦痛。这疫病其实并不致命,只要救治及时,还是能好转的。就怕处理不当,病的人还没治好,就把健康的人也累倒了。赵秉南安排好了牛家村的事情,马不停蹄地就先到了上梁郡。那里的太守一听说钦差大臣是当朝豫王殿下,早早地就备下厚礼,亲自出城来迎接。郡城里倒是一副太平景象,这让赵秉南很是意外。听那太守说,发现有瘟疫之时,便将病人全部赶出城外,所以才保住了城内的太平。再看了他备下的那些厚礼,金光闪闪,这些哪里是一个太守能买得起的玩意儿。赵秉南二话不说,噌的一声拔出佩剑,手起刀落,这太守已经身首分离。临死的时候,他的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意,瞳仁里却倒映着远处躺在地上自己那具熟悉的身体,不可置信似的大睁着,不肯瞑目。边上的人也跟着变了脸色。赵秉南此行虽然早已领了皇命,可以先斩后奏,但没有丝毫心情作用之下,忽然就见人死在自己面前,很多人还是承受不住的,尤其是上梁郡太守身边的一票跟班。本想着趁这机会巴结巴结京城来的大人物,就不想见面还没一盏茶的功夫,就看见这等场面。离得最近的师爷,被溅了一脸的血,当场就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赵秉南暂时接管了此城,一边将事情汇报给朝廷,一边着手大力调派资源开始救治受疫病影响的周边地区。如同快刀斩乱麻一般,他人还没到其它地方,当街斩杀上梁太守的事迹就被传开了。北境各地官员们纷纷赶紧协力,一起赈灾。只不过这一次,就不能再敷衍了,之前吞下去的银子也都还了出来。这日午后,赵秉南正翻查着整理出来的那上梁太守家中以及各处产业的账目,算看看他这些堪比富甲一方的商贾的身家到底是从何而来的。“王爷,外面有人非要见你。”
属下来报。赵秉南抬眼望去,“何人?”
“是个小姑娘,她说是从牛家村来的,像是走了挺远的路……”“让她进来吧。”
赵秉南合起手边的账目,吩咐道。不一会儿,牛家村那个学徒姑娘就跟着人进来了。“他们说,眼下你是这儿最大的官儿……”那年轻姑娘指着赵秉南这么说。领路的人一听瞪直了眼,赶紧回头,“姑娘,怎么说话呢!这是豫王殿下!京城来的皇差,赶紧行礼。”
她不但不怕,还反瞪回去,“难道我说错了吗?”
赵秉南难得心情好了些,轻轻一笑,“对,你说得没错。”
说着,他挥了挥手,对那领路的小吏说道,“行了,你先退下吧。这姑娘本王认得。”
那小吏回头看了看这牛家村来的野丫头,一身灰头土脸的,一双鞋五个脚指头都露在外面,黑得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居然还能认识豫王这种大人物,真是想不到。等其他人都走了之后,赵秉南望向那姑娘,“牛家村如今怎样了?”
虽然之前已经有人向他汇报过牛家村以及四周各地的情况,但他依旧想听听看她会怎么说。结果,这姑娘左右环顾了一圈,开口道,“你能给我口茶喝吗?我走了一上午,又累又渴,还没喝过一口水呢。”
赵秉南微微一愣,伸手指向自己案几侧角放着的茶壶,那姑娘也不客气,上前两步来,提起茶壶就咕噜咕噜地就着壶嘴往自己口中灌着。连喝了几大口之后,才算顺回了口气,她捏着袖子,擦了擦嘴角,把茶壶放了回去,“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