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下追仙楼，前几日她和甜果儿都是待在三楼，一应生活都有人打理。现在下了楼，才知外面下了多大的雪，地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宫人把雪清扫到一边，露出一条可供人行走的青石板路来。皇上一路从青石板那头走来，国师跟在皇上身后，两人似乎在亲切的交谈着什么。皇上年过五十，看着保养得还不错，像似四十上下，但脚下虚浮，璇玑只瞧了一眼，就垂下了目光。这皇上的身体，恐怕比她外祖父的身体还不如，也不知是身体底子本就差，还是吃丹药吃坏了。这几日，她守在炼丹炉前，亲眼所见青童子往丹炉里放了朱砂。她虽然不会医，但也知道，朱砂本来有镇静解毒的作用，但经常服用，不死也残。而皇上服用国师提供的丹药，也不是一两日了。璇玑心中想着，皇上和国师已经到了近前。皇上和国师前后脚进追仙楼，他一眼就看到了里面站着的璇玑。璇玑披着一件狐毛披风，毛茸茸的领口称得她肌肤雪白，虽然面纱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容，但露出的眉眼精致如画。皇上是见惯了美人，光看这眉眼，就知道面纱下的脸定然不俗。璇玑随着其他人给皇上行礼，青童子怎么做，她就怎么做。“这就是新来的侍丹圣女？”

皇上一眼不错的看着璇玑，目光缓缓在她露出的脖颈处打量。国师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正是。”

皇上道：“是她出的那炉丹治好了朕的头疾？”

国师又道是，“是灵鸟选中了她，皇上得了她，定能摆脱这具凡躯，得窥仙道。”

皇上被哄高兴了，在椅子上坐下来，对璇玑道：“侍丹圣女，抬起头来。”

璇玑抬起头，眸光却垂下。不能直视皇帝的眼睛，下楼之前青童子叮嘱过她。皇上仔细的打量她的轮廓，“面纱取下来。”

国师抬眸，飞快的在皇上和璇玑之间扫了一眼。璇玑取下面纱，听到了宫人的一片抽气声，反倒是追仙楼的童子和国师，已经见过了她的脸，所以并没有太过失态。皇上怔然的看了璇玑良久，愣愣道：“美、实在是美、美若天仙。”

璇玑本就生得好，整个人瘦了一圈下来，更是我见犹怜，那双盈盈美目看过来的时候，总像含了一汪春水，直荡到人的心里去。国师提醒道：“皇上。”

皇上回过神，自知失态，掩饰性的咳嗽一声，“国师，你这次的侍丹圣女找的好啊，仙女下凡，说的就是她了。”

国师笑了一下，“皇上说的是，灵鸟也是感应到了此女身上的仙女，这才选中了她，得此女，是皇上之福。”

被他们物件一样的议论，璇玑面无表情，垂下的眸子中神色却更冷了。皇上丝毫未曾察觉，哈哈一笑，“国师说的好，朕要好好赏你，至于这侍丹圣女，就留下来陪朕吧！”

璇玑的手指在袖中紧紧掐住了掌心，她到底不是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片子了，皇上话里的意思，她怎会听不出来？皇上看中了她的美色，不止想用她的血炼丹，还想要得到她的人！国师心里一惊，“皇上。”

皇上一听就皱起眉，国师欲言又止，必然不是好话，但国师一直给他炼丹，带领他追逐仙道，若是没了国师，那也是不行。“国师，你想说什么就说，在任何时候，国师有话皆可对朕直言。”

国师斟酌了一下，考虑到这侍丹圣女是灵鸟选择的，之前的圣女，灵鸟一个都没选过，就算冒险，但也值得一试。“皇上，若是旁的女子得到您的垂爱，自然是三生有幸，可这个女子不同，她是侍丹圣女。”

国师凑近皇上，低声道：“侍丹圣女必须保持处子之身，若是失了元贞，那这炼出的丹也就不灵了，正是因为侍丹圣女身形纯洁，这次的丹药才会治愈皇上的头疾。”

皇上面色犹豫。这女子很美，是他见惯了后宫里这么多美人，还想要得到的人，但若是为了得到她，就此失了机缘，还会病痛缠身，岂不是得不偿失了。璇玑抬眼扫了皇上一眼，见他面色犹豫，就知道皇上不会动自己了。民间传言，皇上求仙问道已有十年之久，为了满足私欲前功尽弃，不划算的。皇上不蠢，不会算不来这笔账的。“皇上？”

国师出声提醒。皇上脸色不愉的嗯了声，“国师误会了，朕岂是那种登徒浪子，只是见侍丹圣女浑身仙气萦绕，朕心生亲近，心生向往罢了！”

国师也顺着台阶就下，“是。”

然后叫璇玑和青童子一起奉茶。璇玑从青童子手中接过茶盏，亲自捧到皇上面前，“请皇上用茶。”

茶里没有朱砂，但放了另外一种什么东西，璇玑看到了。皇上的目光一直落在璇玑脸上，又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圣女也坐下吧，就坐在朕的边上。”

璇玑看了国师一眼，国师对她点了一下头。璇玑便在皇上身旁落座，没有诚惶诚恐，神色也很自然。皇上看得越发满意，抿了口茶之后连连点头，“圣女在进宫之前，是出自严尚书的府上？”

璇玑没听见国师答话，于是便道：“回皇上的话，正是。”

“你是严尚书的孙女？”

皇上似乎在回忆，她是严尚书孙女中的哪一个。璇玑道：“回皇上的话，是外孙女。”

皇上朝她这边倾身靠近，“原来是这样，严尚书教得不错，朕就喜欢你身上这股不卑不亢的劲儿。”

璇玑心中皱眉，面上却不显。难怪外祖母屡次出言讽刺皇上，这皇上看起来还真不像一国之主，倒像似富户家中惯坏了的二世祖，难怪原州白氏会壮大得这样快。璇玑一直垂着眸子，只当听不见，“多谢皇上夸奖。”

皇上又笑着呵了一声，“听国师说，是灵鸟在严尚书府上选中了你，你既是严尚书的外孙女，那你如何会住在严尚书府上？可是因为跟着父母回娘家省亲？”

皇上似乎对她很感兴趣，什么都要问。国师看了璇玑一眼，眼神警告，示意她谨慎答话。璇玑看见了，“回皇上，民女的父母都不在了。”

“原来如此。”

皇上惋惜了一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上。璇玑条件反射抽回了自己的手，但手刚抽回来，便看见了国师震惊的脸。她知道自己闯祸了，忙去看向皇上。皇上惊讶又愤怒的看向她，“圣女这是何意？很讨厌朕？”

皇上的语气可称不上愉快。璇玑连忙跪下来，“皇上恕罪，民女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事发突然，民女吓到了。”

国师也怕皇上盛怒之下处死了这个好不容易寻来的侍丹圣女，跟着说道：“皇上恕罪，是我事先没有交代她，侍丹圣女本是商户出身，进宫不过四日，没什么大的见识，请皇上不要和她计较。”

皇上冷哼，“朕若是和她计较，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连同尚书府里的人，也一同跟她陪葬！”

璇玑一听，手心冰凉一片。现在不比从前了，她若是闯了祸，便会连累尚书府。璇玑咬紧了牙关，心中的屈辱被她按下，她膝行到皇上面前，给皇上磕了个头，“是民女无状，求皇上恕罪。”

皇上没有表态，国师却对她道：“圣女，要想求得皇上的原谅，可不是嘴上说说。”

璇玑顿了一顿，明白了国师的意思。她抬起头，仰望着皇上，然后伸出手去，摸到了皇上的手。她像一条狗一样，趴伏在皇上脚边，期期艾艾道：“请皇上饶恕民女，饶恕尚书府。”

皇上满意了，他顺势把璇玑拉起来，然后在掌心揉弄着她的小手，“早这样不就好了。”

国师见状，挥手让人都退了下去。又开始起风了，冷风从追仙楼的窗户外吹进来，冷得璇玑的心肺都仿佛结了冰。她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仿佛自己只是一具傀儡，手脚都不是她自己的了。璇玑靠在皇上的怀里，口中说着，“是璇玑的错，请皇上原谅。”

皇上的手顺势而下，落在她的腰上，慢慢得抚摸，“朕不怪你了，可你要记得，这样的事，不要再有下次了。”

璇玑大睁着眼，“民女记得了。”

“等朕成了神仙，自然是不会忘了你的。”

璇玑麻木的说道：“多谢皇上。”

皇上越摸越觉得火大，真想不管不顾的将这个女子压在身下，但又想起国师的叮嘱，他不得不推开怀中的人。“你炼丹有功，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和朕提，朕会满足你的。”

璇玑展颜一笑，如海棠初绽，仿佛还带着甘甜的露水。她说：“民女没什么想要的，只愿皇上身体安康，就是民女的毕生所愿了。”

皇上觉得璇玑很是上道，对她越发满意。这时，一个宫人来了，提醒皇上还有政务要处理。皇上老大不耐烦，对璇玑道：“肯定又是那几个老不死的来督促朕了，到底朕是皇帝，还是他们是皇帝？朕迟早要砍了他们！”

皇上口中的‘老不死’只能是那几个忠君的老臣。这种话回不得，回什么都是个死，璇玑又把自己当成了聋子。皇上又伸手摸了璇玑的脸蛋一下，这才离开了追仙楼。等皇上一走，国师立马来教训她了。“圣女还当这里是尚书府呢，这里是皇宫，皇上最大！你自己死了不要紧，若是不想连累严尚书夫妻，就乖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