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独孤岑趁着夜色浓重,施展轻功向着山下奔去,山风强烈,吹的他眼睛酸涩发疼,不由得轻轻眯起双眼,用听风识位的方式在山林中行进。听着前方淙淙的流水声,独孤岑加快了脚步,一个弹跳就冲出了密林,跃向半空,身下便是泛着莹光的溪水。“糟了……”独孤岑轻呼一声,身子从半空急速落下,只听‘砰’的一声,身子便落入冰寒的溪水中,衣衫尽湿。‘哗啦——’独孤岑从水中狼狈的站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现状,苦笑一声,朝着岸边走去。果然还是太生疏了。湿漉漉的衣衫紧紧贴在他瘦削的身上,猛然一望,竟有种婀娜诱人之感,若不是他行为举止间尽显男儿之气,恐怕还真会有人将他当作女子。独孤岑回想着《龙啸九天》中的武功招式,随手捡了一根树枝当作武器,一边思索着一边挥舞起来,舞动几下之后,动作倏然加快,不再有一丝的迟疑,动作如行云流水般酣畅淋漓。独孤岑动作越来越快,招式也越来越锋利,纵使他手中的是棵树枝,依然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凌厉的风声。‘呼!’独孤岑呼出一口气,停止动作,身上的衣衫已在舞动间被风吹干,额头渗出点点汗珠。“果然很厉害。”
独孤岑赞叹一声,将手中的树枝横起放在双手之上,犹如捧着的是一把真正的锋利无比的宝剑,满眼的喜色。空山寂寂,远处突地传来一声虎啸,独孤岑心头一凛,只听得这虎啸之声越来越近,震得他双耳嗡嗡,忙脚尖轻点跃上树梢,举目眺望,却见淡淡的月光之下,一白色的身影正在密林间穿梭,一头花斑大虎正尾随其后。那白色身影一身白衫面目俊秀清瘦,虽看不甚清,却仍不掩其丰神之俊。独孤岑心中猛然一跳,低呼道:“原来是他!”
此人正是几天前他在溪边遇到的白衣少年,独孤岑蹙了蹙眉,这人到底是谁,看他衣着打扮不像是普通人家,莫非是都城中哪家公子?若真如此,他是断不能暴露自己今晚的行踪的。想到这里,独孤岑收敛呼吸,将自己隐入黑暗之中,双目紧紧的盯着那白衣少年。只见那白衣少年突然顿住身形,猛然拔出腰间的长剑,挥舞间,在夜色中带起一溜青蓝的剑光,刺向大虎。独孤岑只觉漫天剑光暴涨,剑气森然,电光火石之下,长剑划破空气的嗡鸣声倏然而起,却又立刻戛然而止。再定睛一看,那巨虎已然毙命!好厉害的少年!独孤岑不由心中赞叹,对这少年更多了分欣赏之意。突地剑光一闪,独孤岑瞳仁一缩,忙拧腰飞离树杈,脚刚一落地,耳中便听到刚才那阵剑气嗡鸣之声,紧接着一声冷喝响起,“谁?!”
独孤岑站定身形,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还在为刚才的惊变心跳如雷,没想到这少年不止武功高强,还十分敏锐。“你又是谁?”
独孤岑见自己已经曝光,干脆就问个清楚,若他真是城中哪家公子,对他有威胁的话,他一定会杀了这少年!白衣少年看着独孤岑,深邃的眉眼略一凝住,脱口道:“是你。”
独孤岑心中微惊,难道对方认识他?忽然又想到之前在溪边他们的确见过,若是这样的话,倒没什么惊奇了。“独孤岑!”
夜色中,少年锋唇一挑,手中的剑向前送了几分。独孤岑大惊,他深居皇宫,见过他容貌的人除了宫人,便是朝廷大员!可他却不记得不论是宫人,还是官员中,有这样一位惊才绝绝的少年公子。独孤岑面容一变,道:“你是谁?”
少年手中的长剑突地横在独孤岑的脖颈上,冰凉的寒气透过皮肤穿透入骨,独孤岑眼中却没有惧怕,身子犹自站立如松。白衣少年见状,肘弯一压,身子靠近独孤岑,近距离下,独孤岑才发现少年深邃的眉眼似带着一抹异域风情,尤为迷人。脑中灵光一动,幼时一幕划过脑海,独孤岑弯唇一笑,上挑的眼尾漾出了如指掌的精明。少年还没说话,就见独孤岑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最后见他眉眼含笑,露出看透一切的笑容,心中微诧,面上却愈加冰冷的道:“生死关头,竟还笑的出来?”
“生死关头?”
独孤岑垂眼看了看横在他脖子上的剑,“七皇子还真爱说笑,不过孤若没记错的话,七皇子此刻应该在喂马才对吧?”
白衣少年眼睛陡然睁大,身子僵在原地。独孤岑伸出一指推了推剑身,“你要杀孤,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这玉树临风的少年正是卜秀国七皇子——连城无厌!“都说九方国的皇帝是个痴傻的傀儡,如今一看,不知是世人眼拙,还是有心之人的精明算计。若此刻齐王在场,见到皇上如此处变不惊,头脑清明,该会是如何反应呢?”
连城无厌手腕一转,将剑收回肘后。眼前似又浮现当年初见独孤岑的情景,小皇帝的懦弱无能历历在目,不想十年时间,变化竟如此之大。独孤岑摸了摸被压出印痕的脖子,笑道:“可不是吗,要是齐王在场,见到七皇子如此玉树临风,武功高强,又该会是如何反应呢?”
两人四目相望,在昏暗的夜色中交织出一道道无形的火花,都是十几岁的少年,都是不认输的张狂年纪,都有着忍辱负重的气度和信念。眼见耗时愈多,独孤岑率先打破僵持,“孤觉得,七皇子不该视孤为敌人。”
连城无厌唇角微微一扯,“那皇上以为,我们该是什么关系?”
“自然是朋友。”
独孤岑笑道:“齐王霍景逸,对七皇子有国仇,对孤却是家恨。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七皇子觉得呢?”
连城无厌审视着独孤岑,见他虽身材纤瘦,神色却是光彩动人,似有雄才韬略隐在那面容之下,心神一凝,细思片刻,锋唇一弯冲独孤岑笑了,“既是国仇家恨,岂有不除的道理。”
说罢向独孤岑伸出一手,“合作愉快。”
独孤岑伸手握住,回以微笑,“合作愉快。”
连城无厌只觉得掌心一片柔滑细腻,如上品的膏脂般,还没细细品味,那触感就消失了。独孤岑收回手,看了眼天色道:“孤要回去了,过段时日孤自会与七皇子联络,告辞。”
连城无厌略一颔首,只觉眼前一花,独孤岑已然出现在十数米之外,心下微惊,好厉害的轻功!没想到这世上还有人和自己一般忍辱负重的伪装着,心里对独孤岑多了丝亲近之感,这就是世人常说的惺惺相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