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你父亲，是在十五年前的蛟洲城。”

卫青芙心中微微一动，果然与她猜测得差不多。“她当初离开修罗界之后，许多年都不曾有任何踪迹出现，直到十五年前在蛟洲城内，王的一名部下发现了她的踪迹，彼时她身怀六甲，身侧跟着你父亲，险些死于那只修罗手中，我在修罗界得知了消息后赶过去将她与你父亲救下。”

“据说蛟洲城外有一只高阶修罗的尸体，被仙府带了回去。”

卫青芙道，“那是你杀的？”

赤魈微微一怔，随后道，“嗯。”

“修罗王为什么要杀我娘亲？”

卫青芙沉声开口，捕捉到他话中最突兀的部分。赤魈顿了顿，道，“它怕她回修罗界威胁自己的王位，上代修罗王尚在的时候，王宫内便有了传言，王欲将王位传给次王女。所以即使她主动离开修罗界，王也无法放心，只要她还活着，王便会一直追查她的下落。”

“我在蛟洲再见她时，是我第一次得知你父亲、还有你的存在。”

它望着远处的残阳静静地道，“我送她与你父亲离开蛟洲后，便独自回了修罗界。第二次见你父亲，是在昨日，他用了我当年留给他的讯虫，请求我救她的孩子。”

随后赤魈沉默了很久，久到卫青芙以为它不会再开口时，它的声音再度响起。“我以为她还活着。”

随着这句话响起，卫青芙被残阳映照的面容上缓缓浮出一抹惊异。她转头看它，见黄昏之下，那张不似人类的面容上所浮现的，比她曾见过的所有悲伤都更沉重，连残阳也无法照耀的漆黑双目中缓缓流下一行透明的液体，在夕阳中折射着粼粼血光。卫青芙怔忪地望着它，也就是说，它直到来这里之前，才从卫泉口中得知，早在十五年前白幽便已不在人世了。即便如此，它依旧带着卫梨回到了修罗界。这一瞬间，卫青芙突然明白过来，赤魈对白幽怀有的是什么样的感情。也是这一刻，卫青芙后知后觉发现，赤魈从头到尾都只以“她”相称，连她的名字都不敢提及。怀着这一瞬的震撼，卫青芙不动声色收回目光，静静地望着远处的枯山，不再开口。许久过后，身侧的修罗再度低声出声，声音已恢复了一贯的低沉平静。“她在你父亲身边的这几十年，过得好吗？”

卫青芙静了静，抬手从储物空间中拿出装有卫家要记的箱子，从中拿出一枚玉简，随即想起什么，问道，“你会读取玉简吗？”

赤魈微微摇了摇头。卫青芙便捏着玉简催动心法，在身侧的半空中展开一道幻象。那是白幽以玄天界幻化的模样，与卫泉成亲那日的景象。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的卫家府邸，推杯交盏热闹非凡的宾客，还有中央簇拥着一对璧人，卫泉长身玉立，面容儒雅俊逸，小心握住身侧女子的手，那女子身着华贵精致的嫁衣，眉目含笑，只一眼便看得出她正沉浸在幸福之中。“这是他们在卫家成亲时记录下的景象。如你所见，父亲与娘亲十分恩爱，娘亲在玄天界时过得很幸福。”

赤魈怔怔地抬头望着半空中的幻象，像是不曾见过白幽这番神态的模样。“……那夜在王宫举行成亲庆典时，她比所有时刻都美，却一次都不曾笑过。”

赤魈静静地望着幻想中的白幽，那只是被记录下来的短短一刻，而它似乎看不够一般怔忪地望着，眼中露出一抹眷恋。良久，它低声道，“这枚玉简……可否送给我？”

卫青芙收起幻象，将玉简放在它手中，“可以。”

玉简微微发着光芒，落在赤魈宽大而布满鳞甲的手心中，被它郑重地握住，收入怀中。卫青芙朝它道，“你能给我说说，我娘亲曾经在修罗界的事情吗？”

赤魈微微点头，此时已经入夜，原本血色昏暗的天空漆黑无光，半点星光与月色都无，仿佛整片天空都是一处空空荡荡的窟窿，入夜的修罗界极其寒冷，冷风从山腰间吹过，枯山中偶尔响起一两声怪异的叫声。赤魈声音低缓，却带着一抹温暖，仿佛提及最珍贵的宝物般，无比温柔地开口。“她是在三百年前，被前代修罗王带回王宫的，那时王宫早有传闻王在凡尘界眷恋上了一名凡尘女子，只是不知为何未能将女子带回修罗界。先王将她带回来的那一天，几乎所有修罗便都猜出来，她就是那名凡尘女子与先王所生的孩子。”

“当时她的到来在修罗界掀起了极大争议，王宫不肯让混杂有凡人的血脉留在宫中，部将之中也颇有微词，但先王态度十分坚决，无视了所有非议留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