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斯大林同志举办的晚宴上大声发言,不,更准确的说,是他第一次在类似的场合下公开表明自身的态度和立场,令人想不到的是,平时看上去挺温和的一个年轻人,此时竟然会表现的如此富有攻击性。几个月前,就在联盟召开全国党代会的时候,随着维克托进入中央主席团执行局,英国《泰晤士报》利用头版头条的位置,对维克托做了一次全面的介绍。在那篇报道中,维克托因为出身联盟的情报机构,并长期主持联盟国家安全机构的工作,因此被评价为联盟“少壮派”的代表,是“红色帝国”最危险的鹰派人物之一。当时,马林科夫也看到了这篇报道,不过他并没有将报道中的内容放在心里,因为他与维克托相处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他很清楚这个年轻人的性情和政治观点,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在马林科夫的心里,维克托都称不上是什么“少壮派”,而且,他与所谓的鹰派也没有任何联系。也正因为如此,当此刻维克托表现的如此富有攻击性的时候,马林科夫的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维克托今天的表现,应该是得到了斯大林同志的授意,斯大林同志应该是希望通过维克托来试探一下在场每个人的态度——对待贝利亚的态度。近一段时期,贝利亚面临着诸多的麻烦,斯大林同志对他的猜忌已经到了难以掩饰的地步。众所周知,从去年开始,斯大林同志就在怀疑一件事:克里姆林宫,甚至是他的身边,有些人在可以泄露有关他健康状况的讯息,更进一步的说,就是斯大林同志怀疑有人在监视他。从表面上看,斯大林同志怀疑的对象是包括波斯克列贝舍夫在内的一干人等,但类似马林科夫这样的人却非常清楚,斯大林同志真正怀疑的,其实是长期掌控着内务人民委员部大局的贝利亚,至于说波斯克列贝舍夫他们那些人,只是在为贝利亚服务而已。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过去这么长的时间里,斯大林同志虽然疏远了波斯克列贝舍夫,但是却没有将他从身边赶走,因为他真正要对付的人,始终都是贝利亚,只要除掉了贝利亚,其余的人就不重要了。马林科夫的思绪刚转到这里,就听到旁边贝利亚的声音响起,他说道:“任何政策的实施,都需要考虑国家的真实状况和所处的建设阶段。”
简单的一句话岔开话题,贝利亚回避了维克托所暗示的“投降主义”问题,继续抓着联盟建设的问题做文章:“而联盟现在所面临的最真实状况,就是经济发展的持续乏力,而这种乏力,在我看来,完全是由联盟工作重点存在失误所导致的。想想看,现在我们一方面面临着各种资源紧张的问题,一方面却不得不将大量的资源投入到军事和外交领域,工农业领域劳动力不足,我们却保持着规模高达六百万的常备兵力;粮食生产满足不了国内需求,我们还要将宝贵的食品物资提供给那些东欧国家;我们没有足够的美元外汇,所有物资的进口都需要用黄金去交换,可就在2月份,我们还拿出宝贵的一千两百万美元......”说到这里,贝利亚停了下来,他显然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二月份的对外援助是提供给东德的,一千两百万美元的外汇援助,而这个决定却是由斯大林同志做出的。“总之,我所提倡的并不是投降主义,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同志,如果你非要给我的立场下个定论的话,我认为这应该是基于联盟现实的战略收缩,”沉默了几秒钟,贝利亚再次开口说道,“就当前来讲,我认为联盟所面临的主要矛盾,并不是与美国等西方国家之间的军事对立矛盾,而应该是联盟自身的经济建设,如果没有一个夯实的经济环境做后盾,单纯的军事领先是不可能持久的,难道这种观点存在问题吗?”
这一次维克托没有直接反驳贝利亚的话,老实说,贝利亚这一番还算是开诚布公的话,多少让维克托对他敌意减轻了一些,至少,这家伙还不是一个纯粹的右倾投降主义者,他的立场和考量并不是没有依据的。但即便如此,维克托反对贝利亚的立场也没有变,毕竟决策这种东西,出发点如何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始终是结果,而在维克托看来,如果联盟的未来由贝利亚主导,那么整个加盟共和国的崩溃也就不远了。在维克托的前世,俄罗斯人用他们的真实经历证明了这一点,在丧失了全部的地缘政治空间之后,被北约堵到门口的俄罗斯,除了殊死一搏之外,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了。“咳,”沉默中,布尔加宁了咳嗽一声,说道,“谈到常备兵力的问题,我认为相应的裁军计划,已经到了必须加以制定的时候了,美国人早在四年前就裁过一次军了,而且裁军的比例很大。在过去几年里,尽管华盛顿又陆续增加了一部分驻欧部队,但增加的规模并不大。或许,我们可以用裁军计划来替代转工入农的方案。”
“维克托·维克托罗维奇同志,你是负责国家安全工作的,在你看来,联盟当前推动裁军计划是否可行?”
赫鲁晓夫笑眯眯的看着维克托,问道。在赫鲁晓夫看来,主张对外强硬,对美强硬的维克托,显然应该是反对裁军计划的,毕竟对联盟来说,上百万的驻欧苏军,才是给以美国为首的西方世界施加军事压力的最重要筹码,至于核武器和火箭,那只是一种威慑手段,非必要的时候,它们是用不上的。“当然可行,”没成想,立场强硬的维克托竟然毫不犹豫的点头说道,“不,不是可行,而是势在必行,在我看来,联盟当前不仅需要裁军,而且需要进行一次大规模的裁军,我们不需要六百万的常备兵力,甚至连现在的一半都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