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嘈杂却也还算平和的流民,受了刺激混乱起来,人潮拥挤。姜瑶瑶努力分辨,却如何都找不到人,明明不过几丈远的距离,又相隔着天地。她顾不得上其他,急忙从玄牝空间抓出阿犼,让它去找人。“嗷嗷嗷!好多人,好多人,他们好凶,阿犼好怕怕!”
姜瑶瑶不想和阿犼这个看似毛茸茸一团小可怜,实则格外皮实的小东西留面子,直接抓起它朝着刚才听到声响的方向丢去。“找阿奶和阿娘!”
阿犼前日被家里的老牛踩到,几乎踩扁,她本以为小东西要死了,打算挖坑埋,结果不出半个时辰时间,阿犼便恢复活蹦乱跳,哭唧唧找她讨要阿奶给的枣子。从那时候开始,姜瑶瑶就知道,阿犼是个格外皮实的。丢到人堆里这种事,别看阿犼喊得凄惨,其实半点问题都没有。“呜呜呜~交给阿犼!阿犼最厉害!阿犼要吃好多好吃的!主人要给阿犼留着!”
姜瑶瑶顾不上回应阿犼,站在牛车上踮脚打量,寻找姜老太和李素芸的身影,可这会儿周围黑压压都是人,脑袋挨着脑袋,混乱间哪里能找得到。她想跳下去寻找,却被王梅花拽住手。“老五!走!先出去再回来找娘,快。”
王梅花很清楚,如今这情况,留在原地是会死人的。不如先出去,再找。婆母与妯娌也会想办法走到外围。姜老幺本就牵着牛一点一点往外走,此刻更是用力拖拽老牛。姜瑶瑶忽地看到一抹刀光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连忙将三婶扑倒。王梅花闷哼一声,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一把刀从头顶划过,长刀挥舞间有冰冷血水掉在她脸上。老牛被刀砍到屁股,受了刺激疯狂往前跑。姜老幺拉不住牛,险些被甩飞。牛车颠簸,疯狂朝前冲去,姜瑶瑶只觉得脑中嗡嗡乱响,耳边是小叔大吼让开的声音,三婶的痛呼声,大小花的哭声,还有周遭流民惊呼和惨叫的声音,以及猖狂肆意的大笑声。她压在三婶王梅花身上,余光看到一个流民被人砍倒在地,认出匪徒手里的宽背环刀,惊得脸色煞白。这些不是寻常流民,这是盘踞在玉州城一座荒山上的匪徒!她本以为这些匪徒不会这么早出现,记忆中前世冬天雪灾,匪徒才下山屠戮流民,抢夺东西。今生不知为何,这些人下来得这样早。她心中悲痛,只恨自己过于想当然,竟然以为还未到冬天,玉州城不会有危险,没有阻止阿奶的计划。牛车一路狂奔,姜老幺快跑着跟上。牛车极为颠簸,姜瑶瑶勉强抓住草垫子,才没有被甩下去。大小花更是抓着车上绑东西的绳子哇哇大哭。不知何时已经跑出去二十多里路,老牛渐渐耗尽力气,慢了下来匍匐在地,剧烈喘息。姜瑶瑶回过神来,感觉到手下一片濡湿,低头便见王梅花脸色发白。“瑶瑶,我怕是要生了,这孩子实在是来得不是时候。我若是不成了,记得和你阿奶说,把我就地埋了。你三叔十年内若是敢再娶,我做鬼也要来索他的命。”
大小花哪里听过母亲说这种丧气话,当即吓得不轻,哭声越发凄惨。姜瑶瑶强自镇定,抬头张望,发现不远处有个破败土地庙。她跳下车,看了眼老牛滴了一路的血迹,快步朝着土地庙走去。土地庙不大,只有一间房子,里头供奉着泥塑的土地公,上面的彩绘早就风化,活脱脱一尊泥神像。姜瑶瑶迅速检查,确定没有人躲在庙里,忙跑回去让小叔抱起三婶送过去。“三婶你听着,不会有事的。”
前世三婶平安生下了孩子,之前可以,这次定然也可以。姜瑶瑶心乱如麻,站在土地庙前,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转身回去抱了牛车上的被褥,脑中念头一闪,又让小叔把牛车从老牛身上卸下。“板车推到庙后头,车上的东西都搬进庙里。”
“烧水,还要烧水。”
还有什么?姜瑶瑶掐着自己的掌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大花小花烧水,把咱们葫芦里的水都烧了。”
王梅花靠在土地公公的神像旁,捧着肚子呻吟,耳边是侄女强自镇定却难掩颤抖的声音,她凄惨一笑,只觉得处境艰难,倒是难为这孩子了。“还有牛。”
她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那可是家里唯一的大牲口,绝对不能丢。就这样留在路边,若是被人偷了,家里便损失几十两银子。“不要了!”
姜瑶瑶想到老牛伤口滴了一路的血,心中煎熬至极,生怕那些以杀人为乐的匪徒顺着血迹找过来。她暗自咬牙,走到角落里,假装寻找东西,从玄牝空间里取出一把锄头。这是之前路过一处废弃民宅时捡到的,当时锄头的木柄已经朽坏,她捡柴火时留了一根长棍子,重新将锄头修理好,打磨后留在玄牝空间,准备以后翻地用,这时候正好给小叔当武器。姜老幺将牛车上的草垫子,费力搬下弄了过来,和姜瑶瑶一起扶着王梅花躺在草垫子上,刚要喘口气休息,手里便被塞了一把打磨光亮的大锄头。“小叔在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姜瑶瑶打定决心,但凡有一点不对,就将三婶送入玄牝空间。王梅花没料到这次生产比上次生大小花这对双生子还要凶险,好几次险些晕厥,可看着侄女白着脸跪坐在自己旁边,黝黑的眼睛盯着自己看,明明慌乱得不行,却又强撑着镇定。听着不远处大小花笨拙烧火时难掩的哭泣声,以及小叔在外头,阻拦过往行人的声音,又不忍心抛下所有人睡过去。外头的人声一波接着一波,尽数被姜老幺赶走。姜瑶瑶一颗心忽上忽下,面对三婶难产的现状,更是眼前发蒙。她哪里知道妇人如何生产,所知道的不过是道听途说,阿娘和阿奶此刻又生死不知,赶不过来。几个时辰过去,孩子仍旧没有下来,烧水的陶罐都熬干了。福不双至,祸不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