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没亮,她便被叫醒。睁眼就见小叔立在床头,正睁大眼看着自己。“抓鱼。”
姜老幺丢下这句话,便出去劈柴。姜瑶瑶忙从床上爬起来,换上衣裳,套好鞋子,将需要清洗的衣服抱出去。李素芸正在井边洗衣,她笑嘻嘻捧着衣服凑过去,“阿娘,我去抓鱼。”
“家里皂角没了,在外头见了皂角或是木槿叶记得带回来一些。”
李素芸不指望七岁的孩子生活自理,接过衣裳,直接丢进水盆里泡着。姜瑶瑶叠声保证一定完成任务。姜老幺照例将柴火劈细,抱进厨房里。这会儿灶台还燃着火,煮早上的饭食。姜瑶瑶坐在水盆边和阿娘一起搓洗衣服。“那些画少画,仔细胳膊疼。你兄长七岁也没正经儿写字,八岁往上才开始写大字的。”
李素芸一边洗衣服一边说话,“昨晚看了你画的东西,倒是能入眼,有空画几个花样子,求秦家奶奶给你做件裙子。总不能天天穿旧裤子,鞋子也要重新做,一天冷过一天,衣裳都要准备。”
孩子年纪大了,不能再穿原本的裤子,李素芸早就看不惯女儿爬高上低,决心给她换上不方便活动的裙装。秦奶奶在另一头洗衣裳,闻言笑道:“什么求不求,我这里也有花样,还有一块好布,给瑶瑶做裙子。看看瑶瑶自己画的花样好,还是奶奶的花样好。”
李素芸并不与秦奶奶客气,直接应下。如今秦家与姜家,吃住都在一起,与一家人无异,计较太多反而显得生分。“行,忙过这几再做。小孩子的衣裳,做起来也快。被褥也要拆洗,若是有弹棉花的,能便宜些,也要弹一弹被子。”
李素芸想着家里的情况,安排着之后的杂务。姜瑶瑶默不作声,低头搓洗手里的衣裳。前世她被相府收养,琴棋书画之中,只有绘画颇有天分,初初崭露头角,相爷夫人巴不得她每日八九个时辰练习画作,好给相府争脸面。她寄人篱下,半点反抗的可能都无,练得多了,时常半夜胳膊疼。那位相爷夫人,从未想过她会不会累,会不会疼,只夸奖点评画作。到了她阿娘这里,便成了画作勉强入眼,年纪小要少画。亲娘和养母终究不同。相府花团锦簇蜜里调油的日子虽好,终究不属于她,匆匆过客多年,临了一切都错。她还是更喜欢如今这般,虽然贫苦,却有人真心实意,关心细节,考虑周全。阿娘有说有笑,言语温和,不过三两句,就让她思及过往有些绷不住。姚云歌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些人小家子气,连一块布都要用旁人家的。有心嘲讽,却又不敢。几个月来,她与姜家人的关系始终没有改善,无论如何巴结,这些人都是不冷不淡。秦奶奶对她的态度,也不如原本亲近热络,这让姚云歌有些无措。她看不上这些人,可若真的被这一窝子泥腿子丢下,怕是连活命都难。因此,哪怕心中百般不情愿,姚云歌还是夹紧尾巴做人,努力表现得勤劳能干,只求能越过姜瑶瑶在那些泥腿子心中的地位。论长相性格,她自认不差,比那种脏兮兮的蠢丫头好太多。偏偏蠢丫头得了那么多人喜爱,实在是太没道理。嫌弃又嫉妒,复杂的情绪让姚云歌内心煎熬。姜瑶瑶哪里知道姚云歌的微妙心态,她不想与此人接触太多,能不将人从自家赶出去,已经是涵养极好。至于姚云歌暗地里的比较,更是莫名其妙。别人家里外来的奴婢与她这个姜家亲生的孩子,比较哪个更得家人喜爱,完全是笑话。哪怕她什么都不做,天天抱着阿娘撒娇做个米虫,也顶多被阿奶嫌弃挨骂。自家人就是自家人。旁人家的皎皎明月再好,也比不过家里懒怠的米虫。姜家骨子里的护短是外人不懂的。自家怎么嫌弃孩子都行,在外头和旁人比,自家的永远的最好的。早饭做好,姜瑶瑶吃了小半碗,便要出门。李素芸眼皮跳了跳,恨不得将手里的饼子塞进女儿嘴里。前几日姜瑶瑶把自己‘饿晕’,对李素芸而言简直是阴影。“上来。”
姜老幺蹲在地上,让侄女趴在自己肩头,将人背好后站起来,从姜二壮手里接过竹篓等物。“这个拿着,昨日的韭菜盒子还剩两个,还有早上的饼子,饿了吃。早些回来。”
李素芸将吃食装进篮子里,用布盖着,递给手中有空闲的姜瑶瑶。她狠狠瞪了女儿一眼道:“吃不完不许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