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亦是清澜宗开宗立派以来,最年轻的战灵!奈何,在极为关键的望江亭论武之战,以逸待劳的王肃,不敌带伤作战的余斗,若非王牧之暗中护佑,早被余斗炸得灰飞烟灭。而余斗,恰是“无为学院青年战士代表队”的队长!……年轻后生闯荡江湖,常常会“拼爹”。秋云馗、顾雪堂、秋云劫三大战魁强者齐聚望江亭,却不约而同的拼起了自家小辈。说来怪诞,却如同三把沾了酸醋的尖刀,深深刺进王牧之胸口——简直让他酸到心里!堂堂清澜皇帝,一代清澜剑仙,气得脸色直变,如坐针毡:“都是老相识,不必阴阳怪气。”
王牧之哼道,“诸位,就如此看好余斗?”
秋云馗毫无遮掩,直言道:“且不说余小友曾将墨崖刀送还西荒,年初在三戟岛,老夫与海神一战,若非余小友及时出现,老夫早已葬身鱼腹。”
顾雪堂说话没个三四,哈哈大笑:“我跟余斗是拜把子的兄弟,当然要肝胆相照!”
旁人脸色齐齐一黑——跟余斗拜把子的,不是你儿子顾清风?你这当爹的掺和进来,辈分岂不乱套?秋云劫故作谦卑:“诸国和睦,鄙人才好做生意,和气生财嘛。”
王牧之懒得与之废话,感知到余斗的气息越来越远,凝眉道:“看样子,我是杀不成余斗了?”
“呵……”秋云馗抚须冷笑,“若你甘愿舍弃这大好河山,谁也拦不住你。”
王牧之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表情愈加凝重。今日举措,清澜国和余斗的关系降至冰点,几无转圜的可能。杀之,则斩草除根,一劳永逸。不杀?又当如何?很显然,眼前三人的决心,远超王牧之所料。果真除掉余斗,三名战魁强者的复仇,清澜国根本无法承受!——王牧之并不刻板,此一时彼一时,不同的境况下,自有不同抉择。王肃落败时,他只想废掉余斗。而秋云馗、顾雪堂接连出现,让他萌生了杀意。当秋云劫现身挡下金印,王牧之的杀意到达了顶点!不过隐藏暗处的顾雪苌,以及秋云劫带来的几名东莱岛强者,让他心生忌惮,只好如履薄冰,小心行事。此刻,眼前三人摆明态度,陈明利弊,王牧之心知肚明——刚才放余斗登上秋家阁船,便丧失了最后一次机会。“不杀余斗,我有条件。”
王牧之深吸一口气,眼眸中寒光闪烁。秋云劫终于等到他松口,连忙道:“陛下请说。”
“……”王牧之看了他一眼,此人气质儒雅,却装出一副商贾习性,就凭刚才那一手斗转星移,就不必如此谦卑。就硬装!王牧之揣着戒心,低眉长叹,惋惜之意溢于言表:“为君者,自想揽尽天下才俊。西荒、大圩、玉荆,先后给余斗拜将封侯——我且试问诸位,你们哪家有信心将其留下?”
三个家伙嘚瑟一番,却被突然问住。你看我,我看你,终是无奈摇头。王牧之早有所料,戏谑笑声:“既然无法留为己用,杀之以绝后患,何错之有?”
秋云馗嘴唇动了动,否认不得。两年前余斗、顾清风献刀,秋云馗就曾把他们困在祖龙城。倘若不是秋玄清的神庭异脉亟需医治,哥俩指不定被软禁到什么时候。事实证明——余斗潜力无限,只有广袤无垠的中土世界,才是他纵横捭阖的绝佳舞台!——王牧之三言两语,将劣势的谈判拉回均势,扫眼打量诸人神色,语速平稳的道:“我的条件是——”“加封余斗为靖安王,见官高一等,水月、流溪、花谷三城,皆属其封地。”
“不过……”王牧之话锋一转,秋云馗等人皆有些紧张。大家都知道,后面半句话,才是所谓的“条件”。此番交谈未曾刻意隐瞒,望江亭下的无数人,皆在翘首以盼。好战者跃跃欲试,恨不得天下大乱。大部分江湖人士,都希望此事能有一个相对温和的结局。数十年的休养生息,稍有年纪者,谁不是拖家带口?若是东南大陆,再次回归到六十年前梦魇之乱的局面,不知多少家庭支离破碎,这世间亦不知要添上多少亡魂!——在万众期待之下,王牧之字句清晰,缓声道:“东南诸国必须书面允诺,永远不让余斗在各自朝堂、军队掌控实权。”
“为免战祸,诸位亦有劝阻之责。”
“余斗亦不得针对清澜官府,进行任何攻击、报复。”
秋云馗见说,微微颔首,言辞却是老辣:“若有任意一方违背,则其余三国联手击之!”
王牧之与他对视一眼,稍迟一瞬,才点头应道:“行。”
末位的秋云劫察言观色,心知把清澜剑仙逼到这份上殊为不易,故意打个圆场:“既然达成共识,趁着诸国使臣都在,后续几日便可一一落实。”
王牧之正要点头,一旁吃着瓜果的顾雪堂突然出声:“唉,一些陈年旧事,也该有个交代。当年梦魇之乱,我们为求中土臂助,多曾杀戮无辜……”东南大陆第一滚刀肉,这回没有插科打诨,反而十分正经:“既如此,我大圩就表个态——待余老弟封王、四国签订友好合约之后,我大圩便立即重申旧案,替梦魇之乱的冤魂平反昭雪!”
秋云馗脸色变了变,经过一番思忖,喟然叹道:“当年中土势力借此蛊惑人心,我兄长亦是为其所害……既然大圩国作了表率,我西荒亦当赞同!东南大陆这片天下,终须讲个公道!”
两位大佬皆已表态,王牧之暗忖:既然选择让步,只能把事做全,否则余斗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且不说几名顶尖强者,及多国使臣如何商议。此前顾清风飘身而出,向着江面疾飞时,一个飒爽人影悄然离开望江亭。她面色急切,就踩着停泊江面的各式船只,直追而去。……翌日早晨,澄澈的阳光斜照入舱,带来丝丝暖意。加上些许摇晃,让昏睡许久的余斗缓缓苏醒。“……”他的眼皮尚在挣扎,耳畔就传来细微的声响,一个似曾相识的年轻女声,朝着外面兴奋轻唤:“雀儿姐,余公子醒了!”
上层的船舱外,一夜未曾合眼的严雀刚刚才端起早餐,听到唤声,连忙三步并作两步,闪身回到床边。余斗睁开眼,恰好看到严雀焦急的面孔。他想张嘴说话,却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从里到外,竟无一处不疼。气息分明时,就连头发丝的抖动,也让自己痛苦不堪。“到底是——”余斗稍稍用力的闭了一下眼,心里苦笑,“战魁强者的攻击。”
再睁开时,严雀已经俯身靠近,探出白皙的手掌,摸摸他的额头。“还烧着……”严雀俏眉紧蹙,声音尽量放轻,唤道,“相公,相公?”
余斗领会其意,唇齿努力动作,发出几不可闻的气音:“雀……雀儿……”听到余斗叫出自己的名字,严雀总算松了口气,安慰的摸摸余斗的脑袋,努力展出一抹甜甜的笑意:“我们在东莱阁的船上,正向西走。”
“是秋云馗、顾雪堂、秋云劫三位前辈拦住了王牧之——另有两名秋家战豪前辈,替你治疗了伤势。”
“顾大哥、玄清都在。”
“还有秋靖、秋波、秋涛三位公子,昨夜都替你捏了把汗呢!”
说着,她又往旁介绍:“你再瞧瞧,这是谁?”
余斗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线,努力挪过视线,只能模糊看到一个轮廓,但是忆起她美妙的仙音……“是……秋,秋二小姐?”
余斗模糊判断。床边的另一名女子,正是秋云劫次女,秋焉语。她见余斗急的自己,喜不自胜:“余大哥还记得我呢!我听了余大哥的话,正打算去无为学院!”
余斗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舒心的笑意,他并不忧心望江亭的结果。若是干戈未解,自己焉能安然躺在床上?果不其然,严雀见其状态尚可,细声转告:“据东莱阁消息,清澜帝今晨下旨,封你为靖安王,水月、流溪、花谷三城,从今往后都是你的封地。”
“吊唁梦魇之乱冤死者之事,他也允了——不仅如此,大圩、西荒方面,也都会重审旧案,替梦魇之乱蒙冤受难者平反昭雪,加倍抚恤。”
严雀看着余斗的眼眸逐渐闪起亮光,言语中也有了笑意:“还有,欺负过霜儿的那些人,都会得到严惩!”
“……”余斗闻言,脸上颤了颤,他很想笑,却笑不出声。终是眼眸一眨,眼角处淌下两行清泪。严雀说完关键,又才道:“不过听说四国达成共识,只会给你官位,却不会让你掌控实权,你……唔?”
正担心余斗是否满意,却见他颤颤的抬起手掌。严雀连忙捧住他伤痕累累的大手,目光万分怜惜的看着他。“我……我们……”余斗当然不在乎官位权力,他几乎用尽所有力气,想要把握住眼前的人,兴奋的道,“赢了!”
鱼雀之乱,两年之约。望江亭论武之战。终于赢了!不只是余斗的胜利,更是站在他背后,所有亲朋好友的胜利!“嗯,赢了!”
严雀本想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他,但是感受到掌心传来的颤抖,不禁想起那些遭受的苦难。一时鼻腔酸涩,美丽的桃花眼中泪光直转,最终晶莹滴落。鹤山宗大小姐轻声啜泣:“是啊相公,我们赢了!”
——挂着东莱阁气质的秋家阁船,由是昨夜午时出发,巧巧避开了望江亭论武之后的航道拥堵。风帆扬起,搭配战士级船夫驱策,快速向西。余斗虽是伤重,却有土河、云芝护体,再有两名秋家战豪渡气相助,到了当天中午,便已能够下床行走。再见到秋家的几位公子小姐,余斗感慨万千。未曾想过,在东莱岛上的玩笑之语,还真的付诸现实。——阁船顶层观景露台。“所以诸位这是,陪二小姐去九渊峡谷?”
余斗恢复了气力,笑声言语时,比起往常更显轻松。他习惯微皱的眉心,彻底的松懈开来。“此是其一。”
阁船上虽有两名家族战豪,但秋靖才是此行领队,他不无戏谑的道,“九渊峡谷阻隔东南大陆多年,与我东莱阁多曾冲突——眼下逢着东南太平的契机,总该旧事重提,再去谈谈。”
旁人恍然,原来东莱阁是想把生意做到中土世界。对此,靠坐椅背的余斗思忖片刻,却有不同意见:“东莱阁盛产战技卷轴,除开秋家高手众多,还有海生异兽之故。”
“材料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余斗利用云芝战意快速恢复身体,一边替这些好友推敲,“但是怀璧其罪的道理,我想阁主前辈一定知晓。”
“打通中土商道自然是好,但是引来豺狼虎豹,又该如何?”
余斗一席话,不仅让秋家三子陷入沉思,在舱内养神的两位战豪强者,亦是纷纷颔首。秋玄清看他恢复了往日的机智,出声道:“就是呀,好不容易才让东南大陆消停些,四国再无掣肘之痛,何必贪心呢?”
顾清风也有所顾虑:“东南大陆,至强者不过数位战魁。但在战魁之上,仍有‘尊’、‘魔’、‘神’三境——若是引来个贪财魔神,东南大陆的亿万生灵,怕是皆为鱼肉!”
正所谓“三人成虎”,何况余斗、秋玄清、顾清风三人之言皆尽在理?秋靖正有些踟蹰,阁船恰好行到大江狭窄处,南岸一道临江山崖上,忽的传来唤声:“秋家宝船,且停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