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竟然飞到东山城闲逛?大约检视了散人营地,数了数笼子里的蝴蝶,接着就去东山城望月楼吃了一顿大餐,这……委实有些荒唐。就在各路人员摸不着头脑时,当日黄昏,盘踞许久的散人大营,忽然收了!一千余人没有任何预兆,悄不愣的拔营而起。踏上入城大道,乌泱泱的一大片,直入东山城中。因是青年战士联赛的特殊时期,每日进出东山城的人数不知凡几。城主府只作不见,任其通行。各路眼线却是口中发苦——千余人的队伍,在郊外还好盯梢。此时趁着夜色降临,来到人满为患的东山城内,如何能够分辨?也有脑袋活络的,见着一些小队自顾乱逛,便寻机搭讪。多次尝试,得到了一个还算靠谱的说法——后天就要见生死,今夜就由余斗做东,请大家在东山城玩个痛快!事实也的确如此,因此不论眼线们如何打探,得到的结论都完全一样:无为战队确实打算带领千余散人,在八月十五向银月城发起进攻。现在,是决战前的狂欢!……城中繁华之处,灯如星汉、高楼如峙。一座高逾百尺的奢华酒楼跟前,好些食客被“礼貌”的阻在门外。掌柜模样的中年人,就站在酒楼匾额之下,冲着诸方拱手,声音洪亮的道:“今明两日,望月楼暂无空席,还请大家后天再来。”
“提前预定的,望月楼皆会按着订餐价,予以五倍赔偿!”
某位年轻公子脸上不满,瞅着望月楼大厅空空荡荡,哼道:“谁那么大面子,居然包了望月楼?”
东山城内鱼龙混杂,望月楼又是最大的酒楼,每日都有来自各方势力的订单。好家伙,今天全给推了?就算望月楼有些底牌,恐怕也得罪不起吧?“承您问询……”中年总管脸带三分笑,言语间却藏着几分贵气,字句清晰的应道,“是无为学院的余公子,今夜包下望月楼,请一些朋友把酒言欢。”
“凭无为学院的特殊信物,即可随时入场。”
中年总管辨明对方身份,还故意问声:“刘公子,可有信物?”
“……”刘姓的年轻公子原本还想兴师问罪,但是一听名字,顿时蔫了下去。他向后退了几步,脸色讪讪的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他啊。啧啧,救了城主千金,就是面子大些——走了走了,懒得凑这热闹。”
那般酸溜溜的话语,让旁人听得纷纷摇头。此时得知是余斗包场,也都不敢惹事,纷纷散去。也有闲散之徒,想要见识见识余斗是何许人也,就留在附近观望。过不到盏茶时间,果然见着八名身穿灰白常服的年轻男女,带着成百上千的散人战士,出现在了街面。中年总管早早迎出,笑容满面:“余公子,里边请。”
话才说完,那金碧辉煌、红绸挽霞的大厅之中,便传来欢快的乐声。瞄眼其中,见得许多衣着清凉的女子,已在厅内翩翩起舞。白皙的双臂,纤细的腰肢,修长的玉腿,缭绕左右,丝滑如绢。“嗯——”余斗面露满意之色,对中年总管点了点头,道声“美不胜收”。旋即半转回身,朝着刘胜、苏灿等人一声招呼:“兄弟们,进!”
——片刻之后,望月楼爆满。这些不到三十岁的年轻战士,聚在营地多时,经由厄飞流的统领,多少有些交情。林下营地环境简陋,哪里比得了望月楼灯红酒绿?何况莺歌燕舞,放眼皆是美人佳丽。左拥右抱,开怀畅饮,好不快活。余斗、厄飞流层层向上,招呼豪饮,直至顶层“九天揽月”厅。左右侍女拉开滑门,所见的场景比起此前的热闹,却是颇为幽雅。像是阁船的观景台般,内里是饭桌茶座,恬淡文雅。外开门户,则是对空揽月的高台。“呼……”余斗白天便来看过,此刻无心赏景。往桌边空位一坐,便端起茶杯咕咚咕咚的喝起来。他面色微红,显然是喝了不少酒。“豆豆,你慢着点……”秋玄清看他半醉,又替他续上茶水,“都顺利吧?”
余斗喝连吐热气,下意识看向罗焕峰——罗焕峰心领神会,起身离席,去到外间的观景台,俯瞰东山城。砰砰砰砰!观景台上的罗焕峰连爆四朵战魂,双手勾勒出许多丝线,不知是印法还是符法,奇妙之处难以言喻。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将四朵战魂凝聚成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呼……”罗焕峰看着栏杆外的万家灯火,又见天廓上繁星烂漫,心有所感,意有所化。他右手托起的彩色蝴蝶,亦是栩栩如生。“阴阳劫、七彩蝶……去吧。”
罗焕峰眼神脉脉,透出少见的温柔,把手一扬,将那只彩蝶送入夜。待那道绚烂的轨迹去到高处——嘭!巨大的炸响声中,一只由战意灵元构成的彩蝶,在东山城的上空轻盈的铺展着绚烂的双翼,犹如最盛大的焰火,竭尽绽放。……余斗见罗焕峰回到位置,这才对秋玄清道:“现在看来,一切顺利!”
……翌日,无为战队的连续行动,使得余斗迅速走上风口浪尖,他的一举一动,都遭到了严密监视。不过……这家伙昨夜宿醉,在望月楼的客房睡到日上三竿,才打着呵欠起床——那些个散人战士,多数纵情享乐,大半还在床上打着呼噜。余斗揉着发晕的脑袋,晃晃悠悠打开门时,刘胜、苏灿已在外头等候。“都安排好了。”
刘胜抱拳行礼,低声禀告,“昨天晚上,大家都很‘尽兴’。”
余斗点了点头,又看向苏灿。“明日放飞彩蝶的人手、点位,也都布置妥当,资金尚有许多结余……”苏灿语调平静,眸子里却有按捺不住的兴奋。余斗摆手道:“刘兄、苏兄,你们近来辛苦,剩下的东西,你们自行处置。”
两人跟余斗多次相处,知道他为人大方,当下不好推辞。各自口中称谢。余斗微微一笑,故意提了些音量:“让兄弟们记得出发的时辰。”
刘胜应道:“我这就传令,让大家今夜禁酒,明日卯时在西门集结!”
“嗯。”
余斗眼里光芒流转,当下并不多言,下巴往前一点,“都去忙吧。”
刘胜、苏灿闻言,齐齐行礼告退。——余斗不紧不慢,吩咐酒楼侍女打来热水,备下醒酒汤和午饭。沐浴更衣,吃饱喝足,渐渐驱散满身酒气。听得酒楼渐渐恢复热闹,他将窗户打开,再双盘腿坐于床上,双捏子午,摆出常用的修行姿态。坐定之后,战意灵元循环流转,随着呼吸的节奏,释放出一圈一圈的能量波动。“突破战灵以来,土河战意的韧性越发强势,不过……”余斗审视自身状况,心里仍有苦涩,“土河战意的粘滞之感,也在增强。”
四阶觉醒至今,想来已有大半年。本体的武境,却只有三星战灵。两个多月摘一星的进度,很难令人满意。“截止今日……”余斗心中细数——“雀儿、哥、雪青姐是五星战灵。”
“玄清、王肃是四星战灵。”
“我和焕峰学长是三星战灵。”
“穆沙、红药皆为一星战灵。”
“花仙儿那边,还不知道情况……”……无为战队的武境,比起之前有了明显进步,但是放在“猩红月澜”的战场上,说起来平平无奇。稍有不慎,甚有可能败在散人战士手下。全靠默契的团战,和强势的先手,才能屡战屡胜。……余斗耐住性子,冷静分析:“杜婆婆说的越星觉醒,听着令人神往,不过太看机缘、运气。我还是稳固现有状态,不可贸然冲关。”
寻思之间,房间里金光一闪,余斗身前顿时悬出一尊光芒氤氲的乾坤山河塔。一化为二,二化为四,列在身前,神妙非常。上次经由杜婆婆点醒,得知自己拥有“通天窍”,余斗对神庭灵窍更为自信。恰是那一分自信,让他敢于进行更多尝试。“镇山河的绝强一击,威力有些溢出。对付战灵以内的对手,如此安排更为合理。”
余斗细细感知每尊金塔之内蕴含的威能,并在缓慢将其推至高峰之后,又使缓慢消散。丝丝战意灵元,以战魂融合形态为支点,进进出出,看似脉口复杂,却在余斗的操控下井然有序。而这样的练习,可以积累更高的熟练度。将手法练到炉火纯青、出神入化,在施展当中,才能发挥更好的效果。若是慢吞吞的,人家强行打断乾坤山河塔的充能过程即可——余斗知道,学院战队里的许多高手,都有那样的能力。如此循环往复,进行过多次之后,余斗才缓缓松懈,让精密运转的神庭灵窍暂作休息。“做不到瞬发,现在这种程度,应该够用。”
余斗自顾总结,心里还算满意,“总不能我一开战魂融合境,他们就来强攻吧?”
何况早在东莱岛时期,余斗就尝试在蓄力的过程中,使用其他战技进行战斗。把自己“炸膛”了好机会,拼着经脉受损,总算摸索出了一条路子。——论藏招,余斗颇有心得。不论是镇山河,还是散流霞,都能灵活穿插在刀法战技当中。在更多的时间里,刀法战技反而只是牵制作用。如今,除了镇山河、散流霞,余斗还习得“诛神剑”这等杀招。面对残酷的“猩红月澜”,他绝对拥有左右局部战斗的实力。……“啧啧啧……”城主府内院,徐啸处理罢一些公务,就在回廊檐下,抿唇轻叹,“这小崽子,定性可以呀。”
“月澜山里打成了一锅粥,他却还能坐定修行?”
说话间,知道心腹就在身后,并不回头的问道:“无为学院在积分榜上的排名情况如何?”
心腹浅声应答:“昨日开始,散人战士大举进山,十六支战队纷纷出手,对散人战士进行反复袭杀。”
“无为战队按兵不动,截止午时,排名已经掉至第六位——部分学院战队尚未结算,无为战队的实际排名,恐怕已在十名开外。”
“从第三掉出前十,唤作一些寻常小辈,早就急的抓耳挠腮……”徐啸的灵元之眼,轻易覆盖整座东山城。他身在城主府,却能看清余斗的修行状况:“余斗刚才练了五圈战魂融合境,却是没有半分急躁。”
“缓慢、细致、沉稳……”徐啸有些疑惑,“他十八岁年龄,怎得如此耐性?”
心腹及时道:“城主,余公子沉寂之时,被家族冷落。他自幼垂钓,常常彻夜不归……”“垂……垂钓?”
徐啸愣了一瞬,旋即张口大笑,“啊哈哈,难怪了——如此看来,整个月澜山脉,都是他的‘口子’,里头的学院战队、散人战士,都是他的‘鱼’?”
心腹微微低头,声音轻浅:“城主明鉴。”
徐啸接连赞赏几句,炯炯有神的眼眸却透出几分老奸巨猾之色,憋着股坏笑道:“算计虽好,却是锋芒太过。”
“又是散布信息,又是包下望月楼,昨夜还炸了个‘蝴蝶烟花’,非要闹得天下皆知?”
“虚虚实实,手段颇为老辣。”
徐啸浓眉一挑,令道:“想办法,把余斗在东山城的行动、状态,通通告知徐若——为敌为友,都随他高兴。我只有一个要求……”心腹等了一句,并不出声。徐啸说话间眉心微凝,思索再三,才把话说完:“若是为敌,不要把余斗打死——更不要被余斗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