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问询,纷纷走出船舱,站在顶层露台,可见繁忙热闹的江景。此时离着虹桥还有一段距离,向前眺望,赫然可见一道曲线优美的“飞虹”横跨江面。飞虹设计优雅,又因体量巨大,而气势磅礴。桥上车水马龙,繁华锦绣。人在江面看桥,桥上的人们亦在桥栏边上,俯瞰江景。其中意境,耐人寻味。就连来自中土世界的南宫辞,都由衷钦赞:“便是弈城风雨桥,也不及这虹桥半分!”
此时,她和顾清风,也都明白了那道弧线的含义——看似简单的一笔,却是整个东南大陆,最为壮观的建筑!——过了虹桥,严雀让船家在北港靠岸。三人顺着临江步道,心情明媚的向着虹桥逛去。南宫辞看得仔细,只是踏足虹桥,并未看到哪里有什么“简笔鱼图”。她见过了虹桥,也没再好意思问,就安静的陪在严雀身畔,光顾些虹桥上的小食铺子,一时不亦乐乎。直到闻见糖酥香味……南宫辞闻得舒心,正向店家要了一包,却见严雀走向外侧步道,去到桥栏边缘。从这一段开始,虹桥的桥栏拉上了金属丝网。金属丝网上,挂着不计其数的铜锁。有的颜色尚新,有的却已锈迹斑斑。“店家,此间为何挂了这许多铜锁?”
南宫辞等待着炒栗儿,好奇问道。摊主老哥察言观色,又说起很久很久以前,一对情侣被家族拆散,最后投江殉情的故事。“挂上这锁,是为了纪念他们,亦是为了表达至死不渝的爱情——这位小姐,有心上人了吧?赶明儿唤他来,老哥哥替你开导开导!”
摊主老哥很是精明,顺嘴这么一提,或许今天就能多赚几百银宝:“锁了人心,永不分离!”
——严雀顺着桥栏,缓步向前。约是听见摊主老哥的“忽悠”,脸上浮现出好看的微笑。她身穿无为学院的导师白衣,在夏日之中灿然生光,引得路人纷纷注目,痴傻凝望。这世间,竟有如此绝丽出尘的女子!……严雀步步走进,右手侧向探出,手指触碰到沿途的铜锁,仿佛看到一个又一个的爱情故事。或许幸福美满,或许波折多舛。都是这变幻莫测的人世间,一段值得珍惜的回忆。直到……约摸桥心的位置。严雀停下脚步,她白皙修长的手指,在不计其数的铜锁面前,陷入短暂的迷茫。五年过去,又不知添了多少新锁。好在丝网平铺,无法叠加多层,严雀很快锁定了位置,并且确定那一把铜锁,就是当年自己亲手挂上去的。只是……昔日光芒闪亮的铜锁,已经爬满铜锈。“夫君……”严雀的指尖,闪出一道紫光,轻轻点在铜锁之上。神奇的一幕旋即出现——紫光作用下,铜锁表面的锈迹纷纷斑驳,在稍有力度的江风中快速脱落!数息功夫,便显现出“永结同心”的字样。待锈迹被完全清理,严雀略带笑意的眼眸,闪过几分庆幸。庆幸那年,自己一时冲动,抢过他手里的铜锁,挂在这桥栏之上。……在“永结同心”字迹的下方,有两道弯曲的简笔画。两相凝望,构成一条鱼儿的模样。正是在无间地狱,发现的简笔鱼图!谁能想到,竟是出于此处!……“说什么两不相干……”严雀凝望铜锁,指尖摩挲,八年前情景,犹在昨日。唇角轻扬,气音笑骂:“真是个大傻子!”
恰是这柳暗花明的一刻,身后的书摊边,忽的传来一个声音:“说谁大傻子呢?”
——咚咚……咚咚……严雀身形僵住,听到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浑身如同过电一般,愣在远处,不敢回头。她甚至有些害怕。害怕回头去看,见到的又是“巧合”。然而,隔着几步外,朝书摊看去的顾清风,早已表情颤抖,热泪奔流!南宫辞见到开口之人,刚刚到手的糖炒栗子,居然失手跌落……——“哎哎哎,这位公子。”
书摊老板哪里知道这些,嫌弃的看向跟前的短发男子,“你在我这摊前蹲了好几天,不买也就罢了,还勾搭姑娘?小心人家相好过来打你!”
“咳……”短发男子讪讪一笑,就取出一沓清澜银宝,往书摊老板怀里一抛:“你的书我全要了!”
“这?”
幸福来得太突然,书摊老板也愣住了。只见短发男子开启虚戒,将自个儿售卖的书籍一扫而空——接着站起身来,伸手一定,将那包几乎坠地的糖炒栗子送回南宫辞手中。走过两步,来到桥栏边上。——夏日灿然,彼此皆是笑颜。“我说你!”
严雀笑语之时,却颤声轻泣。她哭着,又笑着。侧伸出手,使出鹤山宗信手为锋的绝技,在那铜锁的简笔鱼图边上,划下三笔,竟成一只栩栩如生的青雀!“我说你啊……”“你是这天下,最傻的人!大傻子!”
严雀用力的朝他喊道,仿佛回归青葱年少,仿佛一切都未发生。仿佛,还是鹤山下匆忙的一瞥。恰恰是那一眼,让彼此的命运紧锁,永不分离!——短发男子,正是消失了五年的余斗。——泪有点咸,有点甜你的胸膛吻着我的侧脸回头看踏过的雪慢慢融化成草原而我就像你没有一秒,曾后悔……爱那么绵,那么粘管命运设定要谁离别海岸线越让人流连总是美得越蜿蜒我们太倔强连天都不忍,再反对……深情一眼挚爱万年,几度轮回恋恋不灭把岁月铺成红毯见证我们的极限心疼一句珍藏万年誓言就该比永远更远要不是沧海桑田,真爱怎么会浮现(《一眼万年》By林俊杰)——“雀儿。”
余斗看到她的举动,整理过无数遍的心绪,再难抑制。他大步上前,就在无数人的注视之下,展开双臂,用力的将严雀拥进怀抱:“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是我回来晚了……”严雀心里发颤,感受到那真实的呼吸,有力的心跳,这些年的煎熬,顿时飘散如烟。她搂着余斗的脖子,与他的面颊紧紧贴在一起,耳鬓厮磨:“不说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夫君……我的夫君……”怀里佳人轻泣,余斗柔声安慰,过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依依不舍的松开怀抱。此地人多眼杂,一些事,还是回家再说。余斗视线抬起,看向桥栏边痴呆傻笑的汉子,脸上的笑容亦有些癫狂起来,直笑的双肩发颤。……他笑着笑着,忽的清晰唤声:“哥!”
“哎!哈哈……哈哈哈哈……”顾清风早忍不住,两步走过来,兄弟俩在哈哈大笑中,热烈相拥——“你个小豆豆,吓死我了!”
余斗龇牙眨眼,表情虽是戏谑,道出的言语,却是让人心头振奋:“用我们的五年,换东南四国百年太平——哥,你说值不值!”
“……”顾清风热泪直流,下意识看眼严雀,见得弟妹点头,他才用力一拍余斗的肩膀。咆哮似道:“值,太他妈值了!”
——兄弟相见罢,余斗又才看向捧着纸袋的南宫辞。那年银月盛夏,东盟总部门前,太阴玄女笑颜如花。大概,是余斗记忆里最美好,最单纯的道别。只是那句“再见”,今日才能实现。……“小辞,我当初可没骗你。”
余斗笑吟吟的道,仿佛那年茶肆中的坦诚相待,还存在一些隐瞒。南宫辞登上虹桥之前,便已看破时局。想起昔日之言,释然轻笑。当年南宫辞曾有一问:余斗为何全力争冠?余斗那时的回答,听来冠冕堂皇:为了东南大陆的百姓,安居乐业。时至今日,才知他所言非虚。……南宫辞本想说些喜庆词句,却在张口时眉目轻颤:“你……你就是个骗子!”
嘿?这幽怨劲儿……余斗歉意笑声,也不扭捏,就微微摊开双手——南宫辞见状,多年的酸楚顿时涌上心头,再也管不了许多,奋力向前,扑进他的怀里。凤目滚落的泪水,在夏日之中,绚烂如虹。——亲友四人,在虹桥上团聚。欢声笑语中,不觉周围聚起越来越多的人群。其实许多旁观者,并不知晓他们的身份,只是随意驻足,稍有艳羡的看着他们——人生一世,常常聚少离多。这几个年轻人,该是经历了怎样的生离死别,才有此刻的热烈相拥?恰在此刻,江面上忽起连片喧哗,众人循声看去时,竟见清澜江上游玄光闪耀——那并非江水波光,而是一望无际的剑光!数之不尽的剑光,乃是由清澜宗执剑弟子引剑疾飞所致。当先两人速度奇快,几下掠闪,便落于虹桥之上。“是陛下!”
“还有皇后!”
众人惊觉之时,纷纷跪拜行礼。因为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清澜皇帝——王肃!帝后——孟雪青!——“嘿嘿……”余斗见着两人,笑容肆意,“姐,姐夫——我是要跪下磕头呢,还是……哎?”
话没说完,只见王肃狠狠瞪来一眼。身上虽然穿着白金龙袍,他却上前两步,给了余斗一个重重的拥抱。王肃松开手,声音故作狠厉:“你个臭豆豆,胡说什么!”
余斗龇牙咧嘴:“意思意思嘛。”
孟雪青见余斗安然无恙,面上手上的一些伤痕反而好了,大喜过望:“这下好了,咱们清澜国的靖安王,终于回来了!”
“哈哈……”余斗感激一笑,终究还是抱拳行礼,“这些年,多谢陛下、皇后照拂,否则臣下家中,怕是支撑不住。”
王肃知他言语由衷,自己登上帝位,也在人前作个架势,摆手示意免礼。视线偏转,看向疾掠而来的无数剑光,竟与孟雪青齐齐合手,微躬行礼:“靖安王,欢迎回朝!”
江上聚来的清澜宗执剑弟子,就在虹桥西侧排成阵列。齐声呼喝:“国士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