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师，喜欢上山还是下山？”

申文亮率先打破沉闷。

“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思月不解。

“就随口问问。”

她稍思考，“我觉得上山和下山是配对的，少了哪一程都不完满。”

“我就随口问问，你倒认真回答了。”

申文亮打趣道。

“你突然这样问，我怕有陷阱啊。”

“我只是有感而发，你看看申晴，她现在就讨厌下山。”

申晴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风景我看一路了，现在有些困。”

思月托住她后背，哄道：“我们现在下山了，坚持一下。”

“妈妈，我好困。”

申晴把头挨在林老师身上，昏昏欲睡。

“这……我来背你吧。”

思月跨步到前面蹲下，“上来吧。”

“怎么能让林老师背呢？我来，这锅只能我来背啰。”

申文亮一手拉起了思月。他突然出手，她一点准备也没有，突如其来的接触，令她不知所措。

申晴勉强扯出一个笑，“爸爸，我不是锅，是你宝贝，谢谢。”

“上来吧，还那么多话。”

他蹲下，申晴双手扣住他脖子，低喊声“起！”

便干脆利落起身。

思月自被他拉起后一直没有动，脑海不断回想着他手上的力度、温度，还有他站起所带出的气息，如此芬芳醉人。

他离她那么近，思月甚至能看到他头上新冒出来的白发，他外套的线迹，他手部因用力托起晴晴而露出来的青筋，如此近距离的观察他，思月感觉有些恍惚。

“林老师，走吧。”

思月回过神来，快走两步跟上。晴晴的马尾辫卡在申先生衣领里，看着怪痒痒的，她轻手帮忙顺好。

申晴睡着后，这一路便安静了。她可爱小巧的脸蛋趴在申先生宽阔的肩上，这一幕真温馨。

“在这里习惯吗？”

申文亮轻声问。

思月低声回答：“习惯，校长、同事、学生都很好。”

“这里的实际情况跟你想象的出入大吗？”

“说实话，比我想象中的要艰苦。”

她踢走一颗小石子，“这里的孩子太艰难了。”

申文亮安慰她说：“一步一步来改善吧，西石县的地理位置没有优势，也没有形成自己的特色产业，要彻底改变落后的状况，不是那么容易的。”

“正因为如此，才需要培养新一代的人才来改变落后的情况。”

思月沉重地说，“如果孩子没有受到良好的教育，人才就会枯竭，西石就不会有进步，要走出贫穷谈何容易。”

“如果处理不好的话，这的确是一个死循环。”

申文亮说大实话，“但你也太杞人忧天了，去年公布的发展计划把西石县列为了重点扶持的对象，一线、二线的城市都发展了，该轮到三线、四线城市了。等着瞧吧，西石县发展的春天来了。”

思月像盼来了救兵，“真的？申先生你看到发展计划了？”

申文亮调整了一下背女儿的姿势，才回答：“你没看新闻吗？发展计划去年就播出了。”

新闻？哦对，蒋紫瑶小姐就是做经济热点新闻的，申先生当然会信手拈来。她挠着头，“不好意思哦，我平时只看时事、民生、体育方面的，政策、经济类的没太关注。”

“我因为工作关系需要时刻关注政策、经济热点，与时俱进吧，否则就落后了。”

“嗯。”

她点头，“我听到申先生说西石县会有大力发展的机会，很开心。”

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

“只听到就开心了？这么容易满足，那如果以后实现了你会怎么样？直接蹦到树上去？”

他揶揄道。

“我又不是猴子，怎么蹦树上？”

思月跺脚。

申文亮柔声说：“记得刚认识你时，你的形象不是这样子的。”

“那，那我那时是什么样子的？”

思月忐忑地问。

申文亮在努力回忆中，一直没有吭声。

思月突然觉得她的问题不妥，马上打岔：“好，不说就不说。只要你说西石县会有大力发展的机会就行了。”

申文亮接上西石县发展的话题，正式道：“俗话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西石县想要长久、持续发展，归根到底，还要摸索出有自己特色的产业。否则，也只会是昙花一现，百姓得不到真正的实惠。”

“希望西石能抓住这次机遇，走出困境。”

申文亮安慰她：“你别想那么多了，安心教育好孩子们就行了。”

“嗯，我会的。”

思月指着前面的石块说：“晴晴体重不轻，申先生背着走那么远了，要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吗？”

“不坐了，停下来就不想走了。还有，下午还要找校长说正事呢。林老师，下午麻烦你带我过去找一下王校长。”

思月马上说：“行，没问题。”

“那继续走吧。”

申文亮由于背着申晴，脚步慢了下来，“晴晴才七、八十斤，可走着走着就越来越重了。”

“申先生你说得不对，不全是晴晴重，要不然她听到了，不肯吃饭可就麻烦了。”

“是是是，上个月她上台表演前，总是说自己胖了，要减肥，不肯吃米饭，把她奶奶给吓着了。”

申文亮压低声音说。

“晴晴真幸福啊！”

思月有感而发，“这里的孩子从没有这种概念，他们只要能吃饱、偶尔能吃上肉就行了，有时候我给他们一颗糖、一块巧克力，他们就高兴得跳起来，比得了一百分还高兴。”

“相信我，西石县的孩子们很快也会得到改善的。”

“嗯，我相信。”

他们的脚步放得很慢，“林老师，还坚持自己的理想吗？”

申文亮问。

“你是说支教的理想吗？当然坚持，孩子们很可爱，也很好学，他们缺的只是一个学习的机会。我过来支教，就有责任教好他们，让他们感受学习的快乐，希望知识能改变他们的命运，能改变他们的生活。”

“那就好好干！”

申文亮对她一笑，“我会一直支持你！”

思月又惊又喜，“申先生，你，你为什么支持我？”

申文亮又调整了背申晴的姿势，才答：“我也是从农村出来读书的孩子，我知道农村的孩子过的是什么样儿的生活。现在有你这样的支教老师愿意到山区教孩子们，是孩子们之福，我为什么不支持呢？”

原来是他心中的感恩与爱心，思月了然，“谢谢申先生，我一定好好干的。”

“再说，我现在也有能力了，该是我回报的时候了。以前我有过建学校的念头，但没时间和精力和做；可现在认识了你，你恰好参加支教活动，机缘巧合之下我来到这里，可以说是你把我领了进来，昨天我来到这里以后，建新校园的念头一直在我脑海出现，我想时机到了。”

思月很感动，她交握双手，颤抖说着：“孩子们终于有新教室了，以后再也不怕下雨天了！”

申文亮铿锵有力道：“何止不怕下雨，台风龙卷风都不用怕。”

中午正是最暖的时候，思月与申文亮一步一步走下山，成熟了的野山果在他们头顶上，见证他们的步伐、足迹、谈笑、共同的心愿、以及一起走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