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文亮接住她递过来的水杯，“谢谢。”

一看还是上次用过的搪瓷杯，很有亲切感，他喝了一口才说：“这杯水来可之不易，经过林老师的深思熟虑才能到我手中啊。”

带着笑意看她怎么接。

思月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半解释半求饶：“我就是一片好心，想让你品尝西石县的特产，但晚上实在不宜饮用。申先生就别笑话我了。”

“哦？”

他挑眉，“我上次来已经吃过野山果了，可泡茶还没尝过，还以为今晚有口福了呢。”

“真的要试？好吧，半夜饿醒可不关我事。”

她欲站起来给他泡茶去。

申文亮伸手阻止，“算了，我随口说说而已。你一片好心，我哪能不领情呢，喝水可以了。”

他的手就在眼前，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思月只好又坐下，惴惴不安，无话找话：“山里的水挺清甜的，净喝水也不错，真的。申先生多喝些。”

“好。”

他又大大喝了一口。

“怎么样？好喝吧？”

思月满心期待。

“很好。”

他重重说了一句。

听见他说好喝，思月心满意足，心底开出了花儿。

房顶上是昏暗的小瓦数灯泡，由于使用年月已久，灯泡外面罩着一层污迹。房间里最光亮的就是书桌上的台灯了，是思月特地从东桥带过来的，也是房间里最新的摆设了。

申文亮把视线从思月脸上收回，“工作忙吗？”

思月自然看向刚刚在工作的书桌，轻声说：“还好，感觉很充实。”

他微微笑了一下，“生活上完全习惯了？”

“工作习惯了，生活也就习惯了，这里虽然物质条件落后了些，但民风淳朴，我很喜欢。”

她认真道。

申文亮还是没忍住，终于问：“今天下午你不想我离开，怎么回事？是想家了吧？”

“没有，”她回答很快，但转而一想，承认想家比否认更加顺理成章，宁愿承认想家，也不要让他知道其实是思人，她尴尬补救道：“嗯，是有一点想家，毕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家人了嘛。”

申文亮突然有一丝难以形容的感觉，难受？心疼？他一时也说不清是什么，踌躇半晌只能安慰她：“他们一定也很想你，安排时间回去看一下吧。”

思月听话地点头，“嗯，我打算五一假期回去。”

听到这个消息申文亮也很高兴，“好啊，晴晴天天盼你回去呢。”

可以想象出申晴兴高采烈眉飞色舞的样子，思月也是乐不开支，问：“申先生，她最近怎样了？”

“她学习还算不错，经常吵着要来，不过你也知道，她周末要上课，走不开。你五一回东桥，如果方便的话，我带她过去看看你，怎么样？”

“当然好，”思月一口答应下来，“一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我也很想见到她。”

思月自然流露出一种思念，怎么也掩饰不了，申文亮看在眼里，有感而发：“晴晴经常问我，林老师在西石县会想念她吗？我说一定想念，她又问我为什么会知道你想念她，我说妈妈当然想念女儿。”

自己女儿的表现让他知道，她完全把林老师当成亲妈妈了。

“有她这样的女儿我很荣幸。”

思月讪讪道，怎么申先生又说起这个话题呢？

申文亮语气充满感激：“我工作忙，能陪她的时间不多，对于她的成长和学习，我是力不从心，心里很愧疚，真感谢你替我开导她、教育她。”

思月更加窘了，“申先生言重了，我只是尽力而为。”

看到她的窘相，申文亮明白再说就过了，他笑着拿起水杯喝了几口，好让她缓缓。

等他放下杯子，思月给他续满了杯，他在旁看着。

思月又问：“刘奶奶一切还好吗？血压没什么大问题吧？”

这个问题倒是令申文亮颇感意外，没想到思月也这么关心母亲，难怪母亲会时常提起林老师，说她是个懂事、善良、靠谱的女孩子。紫瑶虽然也孝顺，但母亲从来没有这样评价过她，也没有流露出对紫瑶的牵挂，紫瑶也一样。越想越不是滋味，他尴尬回答：“她身体还不错，血压也控制得挺好。”

思月没有觉察出来，继续说：“刘奶奶平时注意休息、饮食清淡，自己又会安排打太极，身体自然健康。”

“是的。休息、饮食、运动、情绪对健康很重要。”

说到这里，他突然问：“你对这里的饮食习惯吗？”

“这里以瓜菜为主，我口味比较清淡，饮食没问题。”

“以瓜菜为主？肉呢？”

她叹了口气，介绍说：“这里是山区，能吃饱饭已经算不错的了，只有逢年过节才有机会吃肉。”

申文亮低声道：“难怪孩子们的脸色都不好。”

“他们营养不够，这里每个孩子都长得矮小。”

她停顿一下，继续道：“前段时间，有两名学生到县里参加跳绳比赛，每天要练习。你知道吗，跳一阵子他们没力气再跳了，为了给他们增加营养，王校长隔天给每人一只鸡蛋。”

她再停下来，抬手抹了抹眼睛，又接着说下去：“后来临近比赛那几天，王校长干脆把母鸡杀了，分好几份，每天给做他们一份。”

半晌，申文亮才能说出话来：“都不容易啊。”

“可不，校长家的母鸡从年头养到年尾，师母看得可紧了。”

他边听着，又萌发一个主意，“思月，我打算资助学生们的午餐，你觉得如何？”

资助学生午餐？这当然是好事！起码孩子们能吃上正常的午餐，而不只是稀粥咸菜！她声音略带颤抖，“这……我、我先替孩子们谢谢申先生！”

申文亮提醒：“咱不是说好了不说谢谢吗？”

思月懊恼地捂住嘴巴，埋汰自己不长记性！

“明天我跟教育局提议，希望能尽早落实，孩子们早日受惠。”

他一字一句道。

思月注视着他，真心感谢他为孩子们所做的一切，心中对他的敬佩又增加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