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学新在林父林母午睡的时候来敲门，他轻手轻脚走到门口，手上还拿着一袋新鲜水果，思月给他开门，他马上献宝似的说：“我早上买的芒果，很甜，你快尝尝。”

思月摸着肚子说：“刚吃完午饭，肚子还没空间呢。”

学新只好把水果放下，“那你等一下再吃。”

看到林父林母的房间门半掩，又问：“叔叔阿姨午睡了？”

思月给他倒了一杯水，“是的。”

“你在干嘛？”

他轻声问。

思月从茶几拿起旧笔记本，说：“我在重温大学时的笔记，实际工作中了遇到问题，需要了解孩子们的心理，只能在知识中寻找答案了。”

“你真好学，读书时是个好学生，工作时是个好老师。”

他称赞道，在他眼里，思月接近完美，唯一不完美的地方，就是还不肯接受他。

她没好气道：“打住打住，我可没那么好！”

他傻傻笑道：“怎么会没有 ？”

思月不理会他的话，问：“你吃芒果吗？”

“当然，我来切。”

他很自然抬脚走进厨房拿水果刀。

思月吓了一跳，倪学新居然连她家里的水果刀放厨房哪个柜子都知道，天哪，他和她父母都熟悉到整个程度了，怪不得母亲如此看重他。

倪学新把芒果切一半，用刀在果肉上划几下，再把皮一反，半边芒果马上变成一朵绚烂的花，花瓣是立体的，颜色是鲜艳的，香味是热情的。果然是热带好水果！他递给思月，思月不要，“你先吃，等下我自己来。”

“我记得你以前喜欢吃芒果，怎么现在客气了呢？快拿着。”

思月解释：“我刚吃完饭，等会儿再吃，你先吃。”

“好吧，那我先吃了啊。”

倪学新慢慢吃了起来，吃一口，看一眼她，“啊，好甜。”

再吃一口，又看她一眼，“啊，好吃！”

有他在旁，思月没好意思看笔记，但不看笔记，抬头只能面对他，那就只能看笔记了。心理学的笔记密密麻麻，不静下心来，根本看不进去。

倪学新独自吃完一个芒果后，在袋子里挑出最大的一个问她吃不吃，思月照例说不吃，他只好进厨房把刀子洗干净放回柜子里。

出来坐下后他忍不住问：“嘿，中午吃什么了？连芒果也吃不下？”

半晌，思月回答：“满满一碗米饭，还有很多的肉和菜。”

“阿姨有煲汤吗？”

“有。”

他马上道：“我就猜有。”

思月对他竖起了大拇指，眼睛却依然盯着笔记。

倪学新百无聊赖，顺手拿起她另外一本笔记看起来，是现代汉语的笔记，他翻看几页，除了觉得她字迹娟秀外，对内容心不在焉。他翻页很快，唰唰的翻页声像不会暂停的闹钟一样，时刻提醒两人正处在尴尬的情景中。

谁来按下暂停键？

思月从笔记中抬头，“学新，麻烦把你手上的笔记本给我，好像有个内容是在那本子上的。”

他立刻递过去。

思月接过，随口问：“放假没安排去玩吗？”

“有想过去玩，师傅有几个案子节日后开庭，前两天可以不加班，但后面几天要回所里工作了。”

他回答完，琢磨怎么开口约她明天去爬山。

“忙就好，工作机会多，才能学到实用的知识。俗话说‘书到用时方恨少’，就像我遇到难对付的学生，现在赶紧恶补心理学，看完就知道说得挺对的，印象深刻，怎么都不会忘了。”

“嗯。”

倪学新喜欢看她说话时的神情，诚恳、有些俏皮，小时候的自己真犯傻了，怎么会老去欺负她？如果她肯接受自己，他宁愿自己后半辈子给她欺负回去。

思月为活跃气氛，故意卖弄道：“你看，我达到了学习的最高境界：学以致用、活学活用。”

他抓住时机接上她的话，“为了奖励你，明天请你去爬红峰山如何？”

思月一下子懵了，“这……学新，你知道，我有这么多本笔记要看，家里还有其他事情需要我去做，所以，我……”

倪学新也觉得她答应去爬山的可能性不大，所以他原本并没信心开口，甚至早已替她想到了理由，此时他一股脑说出来：“我懂的，你离开家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再说，你在西石县大把机会爬山，肯定爬腻了。没关系的，不去爬山也没关系。”

思月非常内疚和自责，相比之下，刚才的寂静还不算尴尬，打破寂静之后的各怀心事才尴尬。“学新，对不起啊。”

她能说的只有这一句。

“没事，你不用道歉。”

他故作轻松说：“那正好我可以趁此机会像你一样，把知识再温习一遍。”

他又坐了一会儿，才说：“你现在忙着，就不打扰了，我晚些时候再来。”

思月站起来：“学新，我昨天带回来一些野山果，你帮我拿过去叔叔阿姨尝尝。”

“是吗？”

倪学新惊喜，“他们一定喜欢，谢谢你，思月。”

“你说过叔叔阿姨喜欢吃，但你每次总是忘记带给他们。”

“所以说儿子不如女儿贴心啊。”

他把门带上之前还不忘叮嘱：“等会儿记得吃芒果啊，很甜。”

他越说甜，思月心里越觉得苦涩，她不知道该如何把还欠他的情义还回去。

门外的倪学新想不明白，她虽然回来了，但与他的距离并没有拉近。有人说距离不是问题，倪学新隐约觉得他俩的问题不是来自于距离。

傍晚申晴来了电话，语气欢快得像清晨的小鸟在鸣唱，“妈妈，妈妈，你回来了真好，我真想你！”

思月快让她给融化了，“晴晴，乖！我也想你。”

“妈妈，明天你有空吗？我很久没见你了，想约你出来玩儿。”

真不巧明天约好乐飞鸣了，与申晴的见面只好推后，“哎呀，我明天约人了，要不我们后天见面可好？”

晴晴一天也不愿意多等，“妈妈，我就想明天见你嘛！你约了谁呀？为什么不能和我玩儿？”

“晴晴乖，我也想见你，但是我和同学早约了明天见面，做人要讲诚信是不是？她和我先约好的哟。这样，我今天跟你约好了，那么谁再约我我都不会去，后天我只陪你玩儿，好不好？”

申晴虽然爱撒娇，但懂得道理，没有再纠缠下去，“那好吧妈妈，明天你就陪其他人吧，后天爸爸送我去找你。”

思月心跳加速，“你爸爸也来？”

“他才不屑跟我玩儿，他送我过去就走了，不过我们也不理他。妈妈，我同学说最近出了一款口味特别的水果茶，有柚子蜂蜜味、冰糖雪梨味，你知道吗？他们都喝过了，可我还没喝过，我想去尝尝。”

思月掩盖失望的情绪，用一贯的语气问：“什么水果茶？我刚回来不知道哦，不过明天我和飞鸣姐姐在一起，她什么都知道，我问她去。”

“可你明天问了姐姐之后，不能先喝啊，你要等我一起喝，好不好？”

这可爱的请求令思月笑了起来，“好，没问题，就算姐姐请我喝，我也不喝，等到后天和你在一起才喝！”

申晴心满意足，得意洋洋，“妈妈那就这样说定了啊，后天见！”

半晌后，电话旁边的申文亮问女儿：“林老师明天约了姐姐逛街？”

“是啊！”

申文亮稍加斟酌又问：“后天我不陪你，你没问题吧？能照顾好自己吧？”

申晴高兴得跳起来了，“当然没问题，爸爸你还是去忙工作吧，妈妈能照顾好我，我也能照顾好妈妈，我俩找好节目了，你就放心吧。”

“好。”

他略有失望，低头继续看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