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微型小房子，现在的小孩子玩具花样挺多的。“不贵，几十块钱，我觉得她会喜欢，就买了。”

听到他这么说，心里稍微舒坦了些，曾担心对方会送贵重的礼物给婷婷，自己到时候该回送什么价位的东西。和周越的关系比起之前是好了很多，一旦牵扯到金钱的关系，她希望彼此分得清就好，不存在谁占谁便宜。“哦，对了，给你。”

周越拿出一个袋子放在郑云舒面前。她被突如其来的袋子给愣住，没想过周越会给自己带了东西。过了一会，放下水杯，脸上笑盈盈，“我也有吗？”

郑云舒打开取出来看，里面装的是几本关于心理学的书籍，其中有两本是外文，以及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钥匙扣。拿起钥匙扣的时候，分量有点重，整个外观看起来是一个偏深蓝的小水瓶。“谢谢，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周越看郑云舒很开心的样子，眼角眉梢洋溢着笑意。只要不是贵重的东西，她都喜欢。“你出差回来已经够累了，还给我们送东西，有点怪让人不好意思。”

郑云舒边说，边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回袋子里。“我和婷婷约好，等出差回来，会给她带好玩的玩具。而且我不过顺手挑了几本书籍，还是朋友推荐的，希望能帮到你。”

“你朋友也是心理学的吗？”

周越轻摇了头几下，“他现在是心理医生，我在国外生病的时候遇见的，不过那时候是实习生，后来慢慢就有联系了。”

准确来说是一家精神病院认识的，郑云舒她心里知道。“我也有一位我很尊敬的人，她以前是负责治疗我的心理疾病，”郑云舒说话时略扫了一眼婷婷，注意力全在DIY小屋上。“那几年帮助我很多，原本心理医生是不可以与患者深交的，是她打破了这项规定，继续关注我的心理状态，后来，她出了国，成为无国界医生，疏导很多人走出心理疾病，直至今天，也时常联系。”

“所以，你选择了这条路，对吗？”

周越望去郑云舒的目光，这会儿的她眼里明亮了起来，就好像这个人是灯塔，照亮了浑身黑暗的她。周越的疑问，让郑云舒嫣然一笑，“没错，是她告诉我，学心理学的人会比更多人能承载着巨大的悲伤，能调节好自我。这些年学了心理学，才发现我身上有很多不足的地方，我想要好好努力。”

“加油。”

有人鼓励自己，内心感到很暖心。“哥哥，你看看，这摆放在哪里啊？”

婷婷拉住周越的胳膊摇摇。周越低头看婷婷手里拿着小家具，“放这里会不会好一点。”

郑云舒看着他们两个互相讨论着摆放位置的问题，不由得眼里流露出温柔的神情。那天杨清明所说的要准备去参与监狱心理缓助项目，但是这项目往后延期几周再实施，这一次要去见几名年龄约四十多岁的罪犯。除去自己和一位心理咨询师赵丽，还有一位女记者，不理解这采访罪犯的活动竟要向公众公开。按说这犯了罪的人多半都不想公布隐私，自己也是一样的。郑云舒顿时不想去，看那名女记者钱雨晴，眼尾微微上翘，藏匿不住她眼里的野心勃勃。和赵丽聊天话语全是“像这样的罪犯，是不是都是心理有病？”

“出来后会犯罪的概率是不是很大呀？”

“他们对社会威胁是不是很大？”

等等直面刀枪的问题。似乎是对罪犯背后的原因感兴趣，同时感觉没多少同情心，这样的人是最想要出名，就连赵丽眼里掠过一丝不愉快。郑云舒私底下有给杨清明打过电话，说心理缓助项目被延期，今日的任务是要采访几位罪犯，她提出可不可以不用去的请求。下一秒遭到了他的严厉拒绝，“没有了这个项目，你就不用接着开眼下别人是怎么疏导的吗？我那天是怎么说的，我说了你是协助者，是过来协助工作的，是配角，不是主角。就算是记者采访，你也要跟着去，去看看人家怎么采访，多主动学学话语交流，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改不了当初的毛病吗？还是，你再写几千字社会应用型报告啊？”

杨清明的一顿教训，让郑云舒不得不夹紧了尾巴，只好乖乖跟在赵丽的身后。见到第一个罪犯，是犯了偷窃罪。钱雨晴坐在她面前，一个劲地问她为什么要偷东西？家里过得不好，怎么不出来工作呢？还直面说她是不是贪慕虚荣……这记者提的是什么尖锐问题？镜头快要怼上阿姨的脸庞，郑云舒本以为这样咄咄逼人的问法只有律师那里会出现，想不到这记者也是这样的方式，看来哪个行业都有这样无视他人心情的人。阿姨见对方逼得太急，眼泪快要落下来，赵丽才出手停止，面无表情地对钱雨晴与摄像师说，“可以了，这次的采访到此为止。”

转脸换了另一副客气的脸面，声音平和了几分，“不好意思，你先回去，等过几周我会疏导你们的心理问题。刚刚记者问的问题不需要记得太深，是随口一说。”

阿姨被狱警给带了出去。钱雨晴脸上不爽，“赵医师，采访期间打断别人是不是不太好。”

赵丽冷冷地看向钱雨晴的眼睛，“我的职责是帮助病人疏导心理，不是帮你们彻底在镜头下剖析罪犯的罪过。请你停止以伤害他人来提问，否则下一次受到伤害的人是你。”

钱雨晴讥笑了下，“就他们这些罪犯，有什么好同情的，我们不过是让世人知道接触到的他们是会脏了自己，他们本就该为自己犯过罪忏悔一辈子。”

“不，有些罪犯是不得已，请不要带严重的偏见，你这样优渥家境出来的人，是不会懂得底层的人是如何苦苦挣扎地活着。还有，我看过你的纪录片，你不过也只能靠着消费磨难的人出名罢了。”

赵丽冷淡地说，眼里闪过一丝厌烦的情绪。“也对，你从小地方出来的，自然能共情到他们，要知道大学的你比现在还要寒酸了几分，啧啧啧。”

郑云舒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两个女人相互为自己的观点争执不下，还听到了不得了的八卦，钱雨晴的同伴和自己一样都隐身了，默默不语，看她们两暗戳戳吵架，都知道一旦乱插手，可能会让事情越来越陷入麻烦。她们俩是在相互瞧不起对方，除去她们俩背后的恩怨，郑云舒更偏向赵丽的说法，不断的逼问，只会将对方越来越抗拒回答问题，钱雨晴方式有点太不顾他人的情绪。就当她们俩还在吵架的时候，狱警押来第二位罪犯，赵丽自动站回郑云舒的身边。郑云舒偷摸看了赵丽一眼，她眉头紧紧地皱起，眼里的怒意还没有散去。视线转移到过来坐下的罪犯，他的身材偏胖，眼睛里充斥着阴沉沉，眼底的那丝可怕杀气，浅浅的笑容。令郑云舒心生不寒而栗，她转头对上赵丽的目光，她们好像心有灵犀，都一致认为这男人绝对很危险。“你犯了什么罪？”

钱雨晴还没有从刚才的事件调整过来，心里冒着火，语气自然不好好说话。那男人冷冷地凝视着钱雨晴的眼睛，沉声地说：“我杀了人。”

他脱口而出的话，让钱雨晴顿时呆怔，采访的对象不都应该是偷窃打架之类，怎么会插入一个杀人的罪犯，没人告诉她啊。不过，这重磅消息会不会让她成为有话语权的记者。男人继续说道：“杀了几个人而已。”

钱雨晴眼里的瞳孔骤然放大，几个人，他怎么能轻飘飘地说出来，这人铁定有病啊。这般漠视生命的人，多半是缺乏人类正常情感的患者，教材书就讲了这么一点点，今天还真让她给碰上。“为什么要杀他们？”

镜头慢慢地怼上他的脸，男人转盯着镜头，那眼神令摄像师感到毛骨悚然，狱警站在男人身后，还有几个人站在这边，窗外的天还是亮着，怎么感觉陷入黑夜里。“没有为什么？想杀就杀啊。”

眼神落回钱雨晴的身上，“你的脖颈处很美，要是划一下，那会怎么样？”

简直荒唐至极，他的赤裸裸目光令钱雨晴心里害怕又愤怒，分明是变态一个。“你都马上要死到临头了，难道就没有想对你的家人说句话吗？”

“有啊，你想听的话，耳朵伸过来，我偷偷地告诉你。”

他是在耍自己吗？伸过去干什么？自己可没那么傻。“不了，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我们可以换下一个人，你杀了几个人，居然不思悔改，实在无药可救。”

钱雨晴冷冷地说。男人扑哧了一声，随后，“哈哈哈，我有什么过错？要悔过什么呀？我现在唯一后悔的是没有早一点藏好，这样就不会有人这么快速地找得到我。”

“每个人的生命是可贵的，你杀了他们相当于剥夺了他们对生活无限的希望与美好。你对自己的人生都那样了，法律给了你一段时间的存活，好让你反省你的过错，可你快要到死亡的时候，还想着当初早一点藏好。你这个侩子手，不配活着，更不配进行心理疏导好减轻对死亡的恐惧。”

钱雨晴义愤填膺地说。郑云舒突然看到男人眼里的杀气，双手被拷着都放在桌子下，看不清楚桌子底下的手部动作。纵然这样，戒备的心一刻不能放下来，从口兜里偷偷拿起小瓶辣椒水，唯恐会出什么意外。赵丽悄悄地走在钱雨晴的后面。钱雨晴不想再继续跟这个男人扯皮，都不在同一频道怎么沟通啊，好歹找个理智清醒一点的人过来沟通。她低声地呼喊门口的狱警，“警察同志，麻烦换下一个人，这位先生，我沟通不了，请你带走吧。”

一瞬间，男人推开桌子，吓得钱雨晴连连往后，同伴也赶着救她，狱警同志急忙冲上去压制。钱雨晴恐惧地睁大了双眼，男人扑面而来，眼里倒映着他笑地越发猖狂的笑容，再差一点点，他就要掐到自己的脖子。郑云舒赶紧往他脸上呲上辣椒水，使得他不得不被辣呛到了。两位狱警同志紧紧压制他在身下，过了一会，他被押出去，可怖的笑声持续回荡着。钱雨晴早已吓得魂差一点没了，心里一直蹦蹦蹦地跳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从没有见过面对如此危险的人物。她害怕的是方才那男人朝着自己冲来的刺激，还有那笑声。“我都说过了，叫你收敛一些脾气，你不听，现在好了，知道面对罪犯是什么样的滋味了吗？要不是狱警在的话，估计你就没命了。”

赵丽生气怒吼地说。“那我怎么知道啊，我以为在监狱里会安全一点，谁知道这变态还想杀我。你又没提前告诉我，还有，你不是心理咨询师吗？他对我动手的时候，你怎么没有提前发现啊。”

钱雨晴快要委屈死了，死对头还在吼自己。“钱雨晴，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胡搅蛮缠啊，不是学过心理学的人都能预先未来好不好，不管面对什么样的罪犯，我们才是负责自身安全的人。”

赵丽对她感到无语极了。郑云舒感受到她们俩明着吵架，实则在关心对方，但此时此刻对自己来说，好像找到了要研究的东西，那就是那个罪犯，漠视生命的罪犯。第一次在监狱里对他产生了好奇心，就是很想知道他的过去。是什么样的家庭，或什么样的环境培养出这样冷血无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