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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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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诗人

割完地,拉完地,就剩打场了。削谷穗,是女人的活,三、四十人,围个大圆圈,每人面前摆一摞谷个子,每人一把削谷刀(专用来削谷穗的长条形刀),拿起一把谷子,甩甩谷穗,削谷刀一甩,谷穗齐刷刷地落下,剩下的谷草扔到后面。几十人,说着笑着,刀起穗落,寒光闪闪,草屑飞扬,热闹而壮观。

魏金花是削谷子的能手,别人一天削一百多个谷个子,就累得腰痛腿酸,再也削不动了,她每天能削二百多个,还照样有说有笑。

别人说她:“你哪来的劲,一个人顶两个人,还不累!”

她笑笑说:“干活还有不累的,我就是能撑罢了。”

和她开玩笑的妇女道:“你家老刘当饲养员,夜夜不着家,把你养这么一身膘,有劲都没处使了!”

她便笑着回怼:“那你就是夜夜不闲着,累怂了呗!”

说得众人都哄笑起来!

在后面捆草的李光棍乘机说道:“你们‘闲着’‘撑着’的是你们的事,别扯上老爷们。”

魏金花立即道:“哪个老娘们坏裤裆——把你给掉出来了,你可怕茅坑里少了你这条蛆!”

捆草的韩文义也立即插嘴道:“他就是煺猪水、点钞嘴、厕所大蛆、骂人嘴。”

李光棍也立即回道:“你就是一碗鼻涕、一碗脓、一碗月经、一碗怂。”

有人立即说道:“这李光棍也会说荤段子了。”

李光棍自豪地说:“久在江边站,哪有不湿鞋的,这有什么难的,你听着四大香,是开江鱼,下蛋鸡,回笼觉,二房妻,四大鲜是:头刀韭、谢花藕、新取的媳妇、黄瓜妞……”

不等他说下去,魏金花道:“正经的你不会,这些不正经的你是一点就通。”

李光棍道:“这也是能耐,要不你也来两套。”

魏金花也不示弱,立即回道:“我看你碟子里扎猛子——不知深浅,瞎子上楼梯——不知高低,望乡台上打秋千——不知死活的鬼……”

韩文义忙笑着打断她的话道:“我看你俩放蒜臼子里捣捣——一个滋味。”

李光棍也笑道:“咱们三个谁也别说谁,是一个染缸里的布——一色货。”

有的妇女打抱不平道:“魏队长说的是俏皮话,你俩那是下三滥,根本不是一回事。要说你俩那是两个臭鸡蛋——一个味,乌龟找甲鱼——一路货!”

大伙也附和道:“对,他俩是两个臭鸡蛋——一个味,屎壳螂螂推粪蛋——一路货!”

大伙一边说笑着,一边热火朝天的干着……眼看着削的谷穗子像小山一样堆起来,那是大家一年辛勤劳动的成果,是大家的期望,看着那金黄的谷穗,都有说不出来的高兴!

白天削一天谷子,谷穗堆满了场院,如果不清理,第二天就什么活也干不了,所以,必须打夜场,把谷穗子都打出来。打夜场是男人的活,而且一场只用二十来人,从喊出工开始到人够为止。每人都想参加打夜场,因为打一晚上夜场不但能挣半天的工分,而且,还能吃一顿夜饭,在那吃粮紧缺的年代,那一顿夜饭可是有无限的诱惑力啊!

韩文义早早地找上高志远,两人一起参加打夜场。偌大个场院,四周用支起的杆子挂着四盏马灯。朦朦胧胧的灯光,照巴掌大一块地方,周围还是黑糊糊的。谷穗平平坦坦地均匀地铺了一场,要四盘碡来压。每盘碡四、五百斤重,要两匹马拉,四盘碡,就是八匹马。而遛场的只有一人,肩膀上套着四根遛绳,甩动长鞭,驱赶着八匹马,像耍马戏一样,让马井然有序地一个碡跟着一个碡跑,这既需要技术又需要胆量,而这遛场的活非刘兴良莫属。

刘兴良想当年赶过大车,打一手好鞭子,他的长鞭一甩,又狠又准。不管多暴烈的马,到了他手下,不出三天,准服服帖帖地听他使唤。因为,马最怕打耳朵,而他的一鞭子保准把马耳朵打个豁口。

别人遛场怕马乱了套,怕xue了碡(就是马拉起碌碡飞奔),而他遛场,八匹马像小学生排队一样听话,井然有序地跑。他不时地来一首诗,不时地甩甩长鞭,悠闲自得……

“长鞭一甩嘎嘎响,

马儿飞跑四蹄扬。

金黄谷穗铺满场,

社员个个喜洋洋。”

过了一会儿,甩两声响鞭,又朗诵道:

“庄稼垛,堆满场,

好像小山一个样。

又是一个丰收年,

社员人人喜洋洋。”

幽静的夜晚,鸦雀无声,只有碌碡压谷穗的隆隆声,其他人都躺地软绵绵的穰子窝里,舒舒服服地休息,等到压好了,起穰子时才干活。

和高志远一起躺在穰子窝里的韩文义,听了刘兴良的诗,道:“你是编不出来了吧,怎么都成了‘社员人人喜洋洋’了呢?”

听到有人搭话,刘兴良也来了精神,说道:“社员盼的就是丰收年,这丰收了,可不喜洋洋呗!”

李光棍也插嘴道:“你这辈子做什么都喜洋洋,掉井里去也喜洋洋,作诗也喜洋洋,以后不能叫你刘眯瞪了,应该叫你喜洋洋了。”

刘兴良听了,也不恼,反而高兴地道:

人生不过几十年,

何必愁苦与心烦。

拨开乌云见太阳,

快快乐乐每一天!

高志远悄声向韩文义道:“你说刘兴良老汉要是能念书,兴许真能成诗人呢!”

“能不能成诗人不敢说,反正现在是老白丁,还天天作诗呢!有的诗还挺好呢!你听着,我给你朗诵他编的几首诗。”

他说着,摇头晃脑地吟诵起来,

“红山村,村山红,

山峰高,井水深。

山峰红似火,

井底像眼睛。

他说得倒是很像的,咱们这山峰确实红得像火,要不也不叫红山村了。井深得扒井口向下看,井底小得真和眼睛似的,倒是有点诗意。”

接着又吟诵道,

“红山村,故事多,

好像草儿满山坡。

红山村,故事长,

好像山岭长又长。

你说是不是还有那么点意味!”

说着,他又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命不好,打了半辈子光棍,老了娶了个老伴,还不随心。那‘弯弯绕’哪样都好,就是不守妇道。她和李光棍明铺夜盖,村里人都知道,就差没搬到一起住了。听说有一次,被刘兴良遇上了,那‘弯弯绕’不但一点儿不怕,还直接就和刘兴良摊牌了:‘你也看到了,也没什么掖着藏着的,你要觉得受不了呢,那就说痛快的,咱们就离婚;你要是觉得没什么,那咱们就在一起过。’刘兴良虽然窝了一肚子火,可是想想,要是离了婚,他还和以前打光棍时一样,冰房冷屋的,连个做饭的人也没有。和她一起过起码有个暖屋热炕,还能吃口热乎饭。因此就忍了,你说他心里能不难受吗?男人最怕戴绿帽子,而且这还是明目张胆地给他戴,能受得了吗?他整天乐呵呵的,那也是自寻快乐,其实苦着哪!不过除了那方面,“弯弯绕”还是很疼刘兴良的,吃的穿的答对得挺好的,你看他眯眯瞪瞪的,可穿得很像回事似的,从没说穿得破破烂烂的。……”

高志远一边听着一边想:谁家都有八出戏,谁家的日子也不容易!“弯弯绕”也来削谷子来,看去干净利落,精明能干,她已奔五十的人了,一天能削一百多个谷子,也算干活不错的了。他当时还想;刘兴良一家四口,都很勤劳能干,小日子一定过得很幸福!怎么也没想到“弯弯绕”那么精明的人,竟干那糊涂事!

忽听副队长于海山喊:“搂场了!”

人们听了,都从穰子窝里钻出来,拿筢子的,拿杈子的,搂的搂,端的端,热火朝天的干起来。

夜里干活,虽然星星不明,月亮不亮,朦朦胧胧的,可适应了,似乎还什么都能看见,还挺有趣的。打谷子要“三遍穰草两遍掠”,三遍穰草就是用搂场筢搂三次,两遍掠,就是用扫帚掠两遍。为什么不叫扫而叫掠呢?因为所谓的“掠”,是用扫帚在谷粒上轻轻地扫,只扫出谷梗谷叶而扫不到谷粒,所以叫“掠”而不叫扫。打谷子有这五遍手续,就剩下谷粒和糠皮了,堆起场来,就等第二天扬场了。

扬场是最累的活,扬场人要钻进“马道(扬场分清粮食和糠皮的过道)”里,将连糠带粮食还沾有土气的混杂物扬上去,下马道的人一多,你一锨我一锨,便扬成迷魂阵,暴土狼烟,人睁不开眼,喘不上气。一直到把粮食粒子和糠皮分得清清楚楚为止。高志远都有些奇怪,连糠带粒的混杂物竟分得清清楚楚,农民可真了不起啊!而每扬完一场,每人都是一身汗,即便用围巾包上脑袋,脖子,身上仍粘满糠和土,赃兮兮的,不堪目睹。农民啊,干得是又脏又累的活,吃得是糠糠菜菜,生活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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