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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山村过客之工作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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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老汉的祖上并不是本地人,因为躲避战乱拖儿带女举家逃到了水磨坪,见这里地处山区,僻静安宁,民风淳朴,就在此安家定居。到了区老汉父亲一代,经过几十年的辛劳积攒,家底已经厚实,便想着置地买田。恰好这时候水磨坪有户人家想要出让自己祖上留下的一片山林,也就是九仙山南面地界的一处六十亩山林。林地的地主叫宗贵顺,是个游手好闲的地痞,人品很差,乡邻看不起他,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油抹布,意思是这个人不讲道理,不讲规矩,很难缠,像油浸的抹布,淋不湿,拧不干,是以邻里乡亲都尽量不和他来往。宗贵顺早就败光了家底,又在邻村与人赌钱时失手打伤了人,急着用钱摆平事端。区老汉的父亲本不想和宗贵顺做交易,但宗贵顺的开价十分低廉,又死乞白赖地找了好几家人担保,区老汉的父亲便同意了。

宗贵顺死后,他儿子听老人们传言九仙山藏有财宝,想着自家出卖的那片山林下面指不定埋着什么稀罕之物,就反悔了。有一天找上了门,说区老汉的父亲坑蒙拐骗,骗走了他家的祖产,以前的契约不算,要求退还买入的山林。宗贵顺的儿子叫宗修德,跟他爹比,那就应了一句话,没有最坏,只有更坏,在当地也是出了名的地棍。当时,区老汉的父亲已经年迈,被宗修德一番蛮不讲理的胡搅蛮缠气得差点当场吐血,结果病倒卧床不起。哪知宗修德不依不饶,不仅依旧上门寻衅滋事,还带了几个邻村的牛打鬼拿着冲担、铁锹、锄头来威逼,区老汉怒火冲天,当场就起了冲突。

宗修德开始动手就拿着冲担,区老汉不敢赤手空拳相对,去到自家牛栏旁拿起了一把掺牛粪的铁锹。两个人各持家伙什,乒乒乓乓地干起来,几个牛打鬼拿着家伙追打区老汉的家人,将区老汉家的锅碗瓢盆打得稀巴烂。宗修德来的人多,区老汉敌不过,被打倒在地,身上中了几下铁锹和锄头柄。区老汉的老伴害怕闹出人命,抢到人群当中拦阻,结果被宗修德手里的冲担杀中,伤了腿部的动脉。

那时候当地的土改刚刚开始,为指导山村土改和征粮工作,贝丽丽带着工作小分队来到水磨坪,正好碰见,及时制止了械斗,现场处理了区老汉和他老伴的伤口,又将区老汉的老伴送到附近驻扎的部队卫生站抢救,才不至于失血致死。了解到事情的原委以后,贝丽丽让村里的民兵抓住宗修德,关了几天,由村支委会主持,在村里公开裁决宗修德与区老汉两家的土地纠纷,给区老汉重新立了地契。在那段时间,贝丽丽还几次上门探望区老汉卧病在床的父亲,带部队的医生上门诊治病情。区老汉一家人对贝丽丽自是感激涕零,当她仙姑一样的人物,逢人就说贝丽丽有如天仙临凡,恰好在那一个生死攸关的时刻搭救了他一家。

杜鹃听到区老汉与宗修德的纠纷牵涉到九仙山藏宝的传说,心里一紧,面上却是一付纯真可爱的神情,说道:“那个叫什么宗修德的是鬼扯羊腿,肯定是他妄想自家的林地下面会挖出什么金娃娃来,便编个理由上门找歪,想要夺回自家的林子。”

区老汉一家人正是这样想的,听到杜鹃这么一个小女孩也顺着自己的话说,区爱国连连称是,“就是,就是”,指着慕容美妙说,“她妈妈,就是大军仙姑,还专门为这个去调查过,哪有什么财宝。还有那个藏金洞,很多人满山偏野地找,拿着锄头、洋镐都处一通乱挖,哪里有,根本没得米。”

听到区爱国如此赞美自己的母亲,慕容美妙一时间竟忘记了吃饭,她撂下碗筷,用白嫩的手指支撑着脸颊,星眸闪动,眉目含笑,正在悠然神往时,杜鹃忽然将话题引到宝藏上面来,立时打断了她的遐思憧憬,没好气色地抢白道:“没得米,当地人没有米吃么?我们现在不是正在吃米么?”

区爱国的脑袋一时没转过弯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知该如何作答。杜鹃用眼角的余光去瞟了慕容美妙一眼,笑道:“没有米的意思不是没有米,是说那藏金洞的说法是没有影儿的事。回头你看看你妈妈的笔记本,看看她当年了解一些什么情况,就明白啦。”

“本子上面没有记藏金洞的事,就没有人见过藏金洞,大军仙姑怎么记?”

区爱国摇着脑袋,手也是一阵乱摆,急迫地说,“我们村里的人知道什么都会告诉仙姑的,绝对不会隐瞒,除开宗修德那家人。”

杜鹃会心地笑笑,眸中波光摇漾,不动声色地问:“宗修德后来怎么样啦?”

区爱国偷偷扫一眼慕容美妙,不敢和她正眼相对,厚实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来。香兰去厨房端了一大碗炒鸡蛋来,让区爱国顺开桌子上的菜碗,恭恭敬敬地摆放到慕容美妙面前,接口道:“仙姑妈妈天仙一样的人,心却软,村里人都说她像观世音菩萨。也是宗家祖坟冒青烟,八百年前修来的福报,得到仙姑那样的人照拂。她老人家看宗修德家败光了,村里人都嫌弃他,没了生活,就安排他去了榨房,还好几次上门教育他,要他好好干活,不要做那个流什么无什么。”

杜鹃咯咯笑出声来,看看茫然不解的慕容美妙,用手指着燕云,意思是要她去问他。燕云眼里精光迸射,皂白分明的眸子正瞧着杜鹃,淡淡说道:“是要宗修德不要做流氓无产者。那宗修德按成分其实是个破落地主,败光了家产,就自封为贫下中农。”

香兰没有多少文化,燕云的话她也听不明白,唯唯诺诺地点头称是。黄鹂有些想不明白,看看区爱国,又看看燕云,说道:“安排宗修德去榨房,油水那么厚的地方,岂不是好死他了。”

杜鹃忍住笑,眼睛看着上方,说:“放心,好不死他的,那榨房里一定有个狠人管着他。”

“是的。附近村子里好多人都到我们水磨坪的榨房榨油,一年到头要出两三千斤油,还有小磨香油,没有人管着还行。榨房的大师傅叫匡德福,是当年的老游击队员,现在六十多岁了,有他在,没人敢胡来。”

区老汉的酒劲缓过来了,嘴里说着话,手里却端起酒碗朝慕容美妙让酒。

慕容美妙脸颊上泛出矜傲的笑意,对面前满满的酒碗不屑一顾,语气里带有几分轻视意味,问区老汉,“你想要怎么喝法,再干一碗么?”

一屋子人听她这么说心中都打了个战,区老汉也是一呆,忙道:“慢点喝行不行,喝一大口好了。”

说完张开嘴,喝了一口,拿着酒碗让慕容美妙瞧瞧酒下的程度。

慕容美妙扬扬手,也不端酒碗,就着碗沿将酒吸去了半碗。见她如此喝法,屋子里的人大眼对小眼,都说不出话来。再看慕容美妙时,只见她头顶缓缓升起一团白色的氤氲,脸上的汗珠如同珍珠滚落,艳丽高傲的杏眼犹如两泓清泉,水光凛凛,腮边的笑涡冶艳至极,仿佛盛满盈盈酒意。燕云从没有见过慕容美妙这般形容,猛然看到差点发痴,也顾不得讲究避嫌,用自己的筷子夹起大块炒鸡蛋送到她的嘴里,嘴里说道“赶紧吃口菜压一下”。

朱鹮幽幽吁口气,不禁喟然叹道:“我们地质队也有女队员能拼酒,可没有你这般从容不迫,泰然自若,真豪气,真女汉子。”

“什么女汉子,说得那么难听,人家慕容姐姐是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好不好。”

杜鹃话音未落,慕容美妙抄起桌子上的筷子朝她扔过去,杜鹃猫腰低头去躲闪,不想嘴唇正好碰到怀里抱着的灵猫的嘴,灵猫怪叫一声,用一只猫爪去抵住杜鹃的脸,弄得杜鹃颇为狼狈。满屋子的人都笑起来,那飞出去的筷子,却被眼疾手快的区爱国接到手上,复又送到慕容美妙跟前。

杜鹃展颜一笑,掩饰自己的窘迫,佯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说道:“看来明天我们得去榨房一趟,看看能不能从宗修德那儿打听到什么故事,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了。”

这会儿,香兰又端着大钵汤从门外进来,不等搁下汤钵,便说道:“他改造好了,现在老实得很,叫什么脱了皮换肉什么的。”

丛小凤自打进屋就在扮演淑女,循规蹈矩地坐着,一直在憋笑,这会儿实在是无法忍受,放声笑起来,直笑得腰肢摇摆,好一阵,忍住了,才说道:“什么呀,那叫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香兰放好汤钵,不好意思地红着脸说:“是,是,我没有文化,不会拽词。你们赶紧喝汤,吃菜。多吃点,锅里还有锅巴,我家婆婆特地用草把子文火慢慢烧出来的。”

慕容美妙笑模笑样地看看桌子中间的汤钵,见青菜叶子中间漂着小手指大小的小鱼,问黄鹂道:“你看看,这钵子里的小鱼,同我们在你们知青点吃的风干小鱼是不是一样的?”

黄鹂睁大眼睛瞧了瞧,不敢肯定,说,“做熟了,看不出来。”

她转头去问香兰,“这是什么鱼?”

区爱国站在旁边帮区老汉夹了两筷子菜,随口回答说:“这是我家的几个小鬼在山边的溪水滩捉的,他们是捉来放在盆子里面养着好玩,那可糟蹋了,这鱼做汤很甜,味道很好的。”

杜鹃夹起一条鱼,放在嘴里抿了会,将鱼骨和头尾喂到灵猫嘴里,几分得意地对朱鹮说,“你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猜这是什么鱼?”

不等朱鹮回答,又去对慕容美妙说:“你赶紧喝汤,这可是真正的山珍海味,美颜极品。哦,不对,没有海味。”

“你是说这是桃花鱼?”

朱鹮有些疑惑,看看区老汉,料想他也不知名称,“桃花鱼是淡水水母,可没有这么大,也不是这个形状。”

杜鹃淘气地眨眨眼,神灵活现地说:“朱鹮姐姐你说的不错,只不过这也是桃花鱼,与那桃花水母分属不同的纲目,本名是宽鳍鱲,硬骨鱼纲,鲤形目,鲤科。”

慕容美妙喝了两口汤,也没觉得美味,朝杜鹃佯嗔道:“小小鬼,你少在那儿显摆,什么文科理科的,装神弄鬼。”

杜鹃收敛起笑容,摆正身子,作古正经地说道:“朱鹮姐姐说的桃花水母可是有典故的,话说那桃花鱼形如花蕊,在桃花盛开时现身,如有美女俏立水畔,桃花鱼就会游出来,在水面翩翩起舞。”

慕容美妙细眉扬起,正要掐杜鹃几句,冷不丁却听区老汉在一边插嘴道,“有这么一回子事,我听村里的乡亲说过,当年你妈妈站在水中间的石头上拉小铁琴,水里的鱼就都出来了,围着你妈妈打转。”

区老汉望着慕容美妙,伸手指指案板上的小提琴盒,满腔敬仰之意,“你妈妈的琴曲很好听,就是乡亲们都听不懂,好像说是洋人的曲子。”

“难道是《G弦上的咏叹调》?”

丛小凤惊呼道,区老汉嚇了一跳,手腕一抖,碗里的酒也洒了出来。杜鹃惊疑地瞧着区老汉,她夸大其词地吹嘘桃花鱼,本意是调侃,可没想到区老汉竟然说真有那么回事,及到丛小凤敏感地喊出《G弦上的咏叹调》,杜鹃惊疑的眼神又转向了慕容美妙。燕云也有些迷惑,静静地看着慕容美妙不做声。

慕容美妙并没有听自己的母亲讲过这一节,母亲当年是部队宣传队的提琴手,演奏的曲目自然是民歌《小白菜》、根据地歌曲《南泥湾》、《二月里来》一类,是以对母亲拉奏洋曲调也是茫然不解,至于是否真的是拉奏《G弦上的咏叹调》更加无从说起。

黄鹂眼瞅着各人的神色,感觉气氛霎时沉了下来,想着缓和一下,打趣道:“区老板都没有说是那首曲子,不然,等下吃完饭杜鹃和丛小凤演奏一曲,让区老板听听?”

“我们听不懂,大山里的人,听来听去都是本地的山歌,看宣传队演节目都是凑热闹。”

区老汉惭愧地说,看慕容美妙酒碗里的酒快见底了,朝慕容美妙竖起拇指,对区爱国说,“你过来陪碗酒,我陪不了啦。”

说完起身欠欠身子,让出座位,“我和你嫲去收拾房间,客人等会好歇息。”

燕云忙站起来欠身回礼,说道:“酒不用再加了,房间也不用让出来,我们等下拖两捆稻草进来,就在堂屋里打地铺。”

燕云明白区老汉说收拾房间的意思,山民待客非常热情,往往将自家的床铺让出来给客人,自己睡地上。区老汉将燕云按回凳子上,指着慕容美妙,脸上皱纹耸起,颇不高兴地说:“她天仙一样娇滴滴的人,怎么可以睡在稻草上,等下她就睡我儿媳妇的房间。你们余下的人就到我和我几个小鬼的房间里挤一下。”

燕云知道拗不过区老汉,想到他一家人的待客之道,赶忙趁机将话抢在头里说定,从口袋里摸出面额贰元一张的钞票递给区老汉,斩钉截铁地说:“这钱你收下,不要推辞。”

区老汉推开燕云的手,待要拒绝,慕容美妙起身抢过钞票,娇声喝道,“手掌打开,伸过来。”

饮过酒的慕容美妙现出乖张的秉性,话语里自有一股子骄横跋扈的霸道,区老汉不敢违拗,接过钞票,嘴里喃喃道,“哪里要的了这么许多”。

香兰怕人瞧见,躲到煤油灯的阴影里,手死死地捂住嘴偷偷地笑,她只见过自己的公公摆出一家之主的威严,还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公公在大姑娘面前如此低声下气,像个犯了错被训斥的小孩。等慕容美妙喝完酒,香兰掩饰住笑容,忙去给撤了酒碗,盛上饭,又添了一碗汤放好。慕容美妙吃饭很仔细,细嚼慢咽,人前吃到人后,燕云坐在一边陪着,其余的人见燕云没有下席,也都坐在桌子旁候着。等慕容美妙吃完,香兰和区爱国收拾好碗筷,看慕容美妙香汗淋漓,香兰对区爱国耳语了几句,区爱国笑着出了门。慕容美妙觉得区爱国笑得古怪,问香兰,“你跟他说了什么?”

香兰双手交叉地放在身前,面带羞涩说:“你坐一刻,我叫他去搬木盆啦。我婆婆这会正在厨房烧热水,等会你到我房里,我婆婆帮你洗洗身上的汗水。”

她的话说得不明不白的,慕容美妙看看燕云,再看看其他人,不知所以。朱鹮见香兰的举止局促不安,想着她一家人盛情招待,说道:“已经很麻烦你们啦,你赶紧去吃饭,等下有什么事我们自己来好了。”

“不是的,刚才我在厨房端菜的时候,婆婆说了,要特意帮忙清洗,水里面还要加专门的方子。”

香兰急忙说道,看大家还是听不明白,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还扯到了慕容美妙的母亲,结果她愈想说清楚,反倒愈说不清楚,一张脸胀得通红。杜鹃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了自己曾经听干校的老画家提到过的华清池古画作,问道:“你是说摘些花搁在热水里?”

香兰的脸上绽出了笑容,眼瞅着慕容美妙说:“是的,是的,我已经喊金桂领着弟弟妹妹到附近去采野花了,一刻功夫就可以了。”

杜鹃捂住嘴啃哧笑个不停,慕容美妙气恼地骂了一句“我迟早代表月亮消灭你”,问到底是什么意思。杜鹃喘了好大一口气,解释道:“她是说花浴,过去公主贵妃洗浴都是用花瓣浸泡,千想万想,就是没想到这一层,他们一个普通农户也懂这个,所以是奇了怪了。”

慕容美妙眼珠子滴溜溜打个转,翻个白眼,嗔道:“好奇怪么,我们白天在水潭里泡的时候,水里不也有树叶子花呀朵的。”

“咦,那不一样。”

杜鹃翘起兰花指,指着香兰,调皮地打出京剧的戏腔,拉长语音说:“不信你问她。你没听她刚才讲么,这是有方子的,而且这方子还是你妈妈带来的。”

香兰咧着嘴笑了笑,想了会,说:“婆婆说,还有一个方子,是拿花用糖腌了吃。可惜现在不是季节,毒死牛已经没有了。”

丛小凤嚇了一跳,惊叫道:“毒死牛,有毒的花么?”

黄鹂不懂花的吃法,毒死牛是怎么回事还是知道的,说道:“牛吃了会中毒,人吃一点没事。哦,就是映山红,也叫杜鹃花,所以杜鹃也有毒。”

丛小凤知道黄鹂利用双关语借题发挥,在趁机攻击杜鹃,见杜鹃瞪着眼睛准备反唇相讥,忙接口道:“可是慕容的妈妈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方子呢?”

“听婆婆说,好像是娘娘庙的牛道士给的,大军仙姑去过他那里做调查,他眼睛里放光,就献出了方子,说是唐朝的时候有位胖贵妃留下来的秘方,传了好多代人。慕容妈妈还抄了好多份,拿来送人。”

几位女子叽叽咯咯地插话,弄得香兰的脑子有些凌乱,又害怕不小心说错了话无意间伤到了谁,是以说话的时候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杜鹃看着慕容美妙,眼睛里都是疑问,那意思是下午在娘娘庙的时候,怎么没有听慕容美妙提到这事。慕容美妙摇摇头,示意她也不知道当年自己的母亲在水磨坪的时候还有这一节。猛然想到随手搁在长条凳上的母亲的笔记本,拿起来翻看一下,里面果然有民间花浴、花食方子的记录。

听到香兰提及道士牛超来,丛小凤像是一下子意识到了什么,朝身边看了看,问屋子里的人:“咦,林中仙子呢,你们谁看见她没有?”

方才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慕容美妙这边,谁也没留意林中仙子的动静,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事,便信口猜测了几句。丛小凤想是不是刚才谈话的时候,自己用手语告诉了谈论的内容,林中仙子闷声不响地跑出去摘花了。丛小凤担心外面黑灯瞎火的不安全,待要拿着手电出门找人时,林中仙子手捧着一把野花跑了进来。

“哟,哪里找的岩香菊。”

杜鹃指着林中仙子捧着的花,努努嘴,让慕容美妙瞧那花。慕容美妙见那花叶为羽状,色泽淡绿,嫩芽下面有膨松的柔毛,茎枝的顶端是伞房花序,黄色的舌状花显得很是可爱,问杜鹃道:“这花很好么?”

朦胧的煤油灯光里,慕容美妙天然清艳的面颊上,晶莹明亮的汗珠如溶溶月华坠落,整个面孔仿佛笼罩在月影清辉里,端的是美妙不可方物。杜鹃深深地吸口气,语气酸酸地说道:“这花配你还差点,不过在这荒郊野外也只能将就了。真的,野菊花有清热解毒,治疗痈肿,美容美颜的功效,芬芳宜人的气味还可以驱逐蚊蝇,等会你就在热水里多泡一会吧。唔,不过,得找一个大大的木盆才好。”

“有的,有的,有一个专门的大木桶,一直留着,因为是大军仙姑用过的,我家婆婆用布盖好了放在房里,从来没有人动过。”

香兰忙道,张开双臂比划着木桶的大小,满脸都写着殷勤。

慕容美妙眼里闪出点点清辉,惊异非常地张开了双唇,“啊”了一声。

杜鹃朝林中仙子打了个手势,让她将手里的花交给香兰,对丛小凤说:“我们出去走走怎么样,顺便消消食,再趁着月色,面对鬼影重重的大山拉拉小提琴,做一回暗夜缪斯。”

丛小凤笑着答应了,拿起小提琴琴盒,跟着杜鹃出了门,嘴里嘟哝了一句“那么美丽的女神,你居然说人家是暗夜女鬼”,就听杜鹃在不远处分辨道,“她们的老娘是盖亚,是黑暗和混沌的化身,怎么就不是鬼了,只不过是漂亮鬼,是和慕容姐姐一般的鬼。”

慕容美妙听到了,本想追出去好好骂几句,见燕云笑着直摇头,咬咬牙,终究还是忍住了。

和多数山里的农户人家一样,区老汉家的旁边也有一座水堰,杜鹃拉着丛小凤站到水堰中间的木跳上,调好琴弦试试音准后,正要运弓拉琴,忽然想到了什么,取出口袋里的手绢蒙在了脸上。见丛小凤大惑不解地瞧着自己,让她也取出手绢蒙在脸上。杜鹃一本正经地告诉丛小凤,以后拉琴的时候不管身边有没有人都蒙面,养成习惯。两人俏立水畔,在凉飕飕的晚风轻拂下,看着水中倒映的明月星空,合奏起《G弦上的咏叹调》。静夜山谷间,琴声响起时,仿佛群山共鸣,夜空和声,使得琴声悠扬及远,盘旋回荡,经久不息,重重夜幕好似被琴音震撼而颤动不已。一曲终了,杜鹃低头瞥见水堰边一棵翠柳独立坡岸,清风低拂,冷月照影,有如窈窕淑女,又见池水如画,一轮满月斜挂柳梢,月华澄碧,间或可闻蛙鸣蝉噪,仿佛少女细语喁喁,心中深感适意畅怀,想着与丛小凤再合奏一首《梦幻曲》,正要开口间,却隐隐听到远处传来的口笛声。

那口笛声全没有笛子的高亢尖锐,倒似长箫,清理婉转,忽高忽低,忽轻忽响,很像吹笛的人在田间阡陌徜徉,渐渐地那笛声变得低沉,但音节依旧清晰,几个盘旋之后,又变得清脆短促,回旋起伏,吹奏出秋风夜雨的悲凉情境,呈现出万木萧条的肃杀气象,候鸟飞离,叶残花落,跟着笛声又再低沉下去,几不可辨,恰如雪花飘落,冰花绽开,若有若无,若即若离,终于声息音寂。

笛声停歇良久,杜鹃与丛小凤方才如梦初醒,两人似有许多话要说,却又相顾无言。就听得身旁一个声音说道,“真是高手在民间啦”,不知什么时候,朱鹮抱着月琴走到了木跳上。

隔着不远,香兰站在岸边,跟了一句,“吹笛子的就是匡大爷,他晚上闲下来就喜欢吹一下,都说他吹得好听。”

香兰说完抬手指指远处,示意笛声传过来的所在。只见黑暗中,群峰之间,一座大山冲天而起,气势雄峻,森然高耸,令人不由自主的兴起高山仰止的感觉。

“你们跟着香兰回去吧,就剩你们没有洗脸洗脚啦,我在这里弹会琴。”

朱鹮朝杜鹃和丛小凤说,看看四周的景致,喟叹道:“真是风景如画的好地方。你们赶紧去吧,累了一天,其他人都休息了。”

停顿一会,又接着说了一句,“刚才燕云同我和慕容商量了一下,明天打算去榨房,找匡大爷和宗修德聊聊。”

杜鹃与丛小凤跟着香兰离开后,朱鹮坐在木跳上弹琴,一直弹到深夜凌晨,以至于杜鹃在睡梦中都仿佛听到铮铮琴声。那琴声轻柔,曲意绵绵,音调浓腻,既似挂记时的叹息,又似思念中的吟咏。

翌日醒来,直到告别区老汉一家人,跟着林中仙子去榨房的路上,杜鹃的耳朵里依旧还在回荡着朱鹮的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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