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哥哥……”宇文朝颜撅起嘴小心翼翼的唤他，她不傻，看得出来他分明是不肯说。赫连逸飞唇角微微牵动，脸上浮出一抹意兴阑珊的笑容。“朝颜，我不甘心……”他低缓的声音如同平静的海面，沉寂之下暗潮起伏。宇文朝颜疑惑地看着他。“就算我是太子，也未必能得偿所愿，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说这句话的时候，赫连逸飞一直没有从她身上移开过深灼的视线。宇文朝颜脊背瞬间僵直，似懂非懂地凝视着他，两只眼瞳如同浸过水的黑珍珠闪烁着幽谧的光芒。以太子哥哥的聪明才智，恐怕也觉察到凝香的死十分蹊跷吧？可惜人死不能复生，她不知道如何来安慰他。生和死，是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直到掌灯时分，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离开耳房半步，甘露宫那边却派来内务府的人将凝香的黑棺木从东宫抬走了。赫连逸飞没有阻拦。站在滴水成线的屋檐下，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如同凄迷的夜色一样冷清。宇文朝颜缩了缩鼻子，心好像裂开一道细微的浅口，充斥着早春新凉的酸涩，隐隐作痛。“我们出去走走吧。”

身边的人忽然低低吐纳了一句，宛若淅沥夜雨里一声随风而碎的叹息。溅起水花的青石板路面倒影着江边影影绰绰的灯火，撑一柄油纸伞结伴慢慢而行，男人清润的墨丝不时飘拂在她吹冷的脸庞上，引起一丝微妙的酥痒。宇文朝颜茫然无措地摸了摸鼻头，偷瞄着身侧谪仙般的翩翩公子，暗自唏嘘了一声，唉，他们怎么会一起来这种地方呢？歌舞喧嚣的花街，花枝招展的姑娘们站在路边招揽着客人，赫连逸飞随意进了一家路边的牌楼，还没踏进门迎面扑来一阵浓烈的脂粉香味儿，尾随其后的宇文朝颜下意识地蹙眉，过眼之处皆是看不完的花红柳绿。玉牌楼又开张了。只是不如往日那般客似云来，大厅内闲着几个寥寥无事的娇艳女子。“两位公子上座！”

玉牌楼的老板娘挥动着手中的艳红丝帕，笑嘻嘻地赶过来。“有没有好点的厢房？”

赫连逸飞负手而立，一袭飒然白衣缎面上绣着金丝银线的暗纹，神色虽然温和清寂，但依然难掩通身的华贵气质。老板娘知道是贵客临门了，十分殷勤地踩上台阶往二楼带，“有的有的，公子这边请——”直到进房间坐下来，宇文朝颜都只是静静跟着，没有说一句话。一个花枝招展的彩衣姑娘见她兴趣恹恹，索性也坐到赫连逸飞身边去了。满桌子的珍馐佳肴上来，赫连逸飞只是浅笑着接过姑娘们斟满的杯子静静喝酒，也没有动一口筷子。宇文朝颜见他唇角的弧度越发悲凉生寒，心中不禁微微发苦，捏了捏拳头，一气之下忍不住抓起面前斟满酒水的杯子仰头往嘴里灌下去。烈酒入喉，如同燎原的火种顿时让脖子和整个胸腔都沸腾起来。她喝得急，呛了一口猛咳不止，那张原本白皙娟秀的小脸涨得通红。赫连逸飞放下酒杯，略微抬眼凝望过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澈亮如水的明眸隐约间似乎燃起一股灼痛的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