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这等丑事,宴会唯有草草结束,宾客们也配合的纷纷辞别,侯府人家闹出这档子事儿,着实令人唏嘘。楚令昭站在湖畔的扶栏边,望着花园内定远侯府的仆从们正收拾着的漆黑焦木,越发沉默了些。不知何时,一只羽翼极美的金丝雀停在了她手边的扶栏上,正优雅地用鸟喙梳理着羽毛,模样娇矜至极。她抬手点了点那只金丝雀,指尖轻轻抚过它柔软的羽毛。“早说过让姐姐少与定远侯府之人接触,偏的姐姐要来。”
楚殊吟走到她身边,随意靠在了扶栏前,对楚令昭低声道。楚令昭轻笑,任手边金丝雀飞向天际,“殊吟这般厌恶顾家,莫非是因为顾小五?”
楚殊吟面色冷了下来:“姐姐多虑了。”
看他这个态度,楚令昭也不好多问。她不再提此事,只抬步与楚殊吟一起离开了侯府。侯府之外,阿栀与楚家的侍卫们一直等在马车旁,见她出来,忙迎上前去,正准备扶她进入车厢,却听楚殊吟吩咐道:“你们都先回楚家,顺便告诉齐锟,姐姐要在郡王府小住几日。”
阿栀他们望向楚令昭,见她微微颔首,于是便命车夫驾车回了楚家,楚令昭则跟着楚殊吟上了郡王府的马车。马车平稳地向宣德街驶去,楚令昭歪坐在马车内,矮几上摆着几盏不同种类的盖碗茶,她端起一盏老君眉,慢慢品着。楚殊吟坐在她对面,嗓音是一贯的清冷:“今日之事,也有姐姐的手笔?”
楚令昭毫不避讳地点头。“姐姐想拉拢顾家?”
楚殊吟接着问道。楚令昭也不答话,依旧慢慢地饮茶,良久,才不疾不徐道:“我若是想拉拢顾家,又怎会让顾念晚用这个办法来破坏拜师一事?”
她坐正了些,拿过帕子细细抚拭着指尖,语调里透着淡漠:“正如殊吟先前所言,定远侯府内部混乱不堪。如今,定远侯手中并无实权,唯一的值得拉拢的地方,就是因为有一位职任兵部尚书的长子,顾羡。”
“不过顾羡尚还年轻,又刚任职兵部尚书不久,还不能完全掌控整个兵部,兵部人才济济,想要取他代之的官员并不在少数。”
“而比起为了顾羡去拉拢顾家这个烂摊子,我更乐意让一个听话的人替掉他的位子,正巧他那妹妹找了来,所以便顺水推舟,借顾念晚的手破坏掉了他的名声,只是……”少女将帕子搁下,瞳眸掠过浅浅思量,只是没想到,顾念晚为了殊吟,竟真的不惜毁掉顾羡。她瞧着那姑娘柔柔弱弱的模样,怕她关键时刻心软,原本还特意准备了其他计划……啧,倒是她看走眼了呢。“只是什么?”
楚殊吟等了一会却不见她说话,于是开口道。楚令昭回过神,收起了眸中的思量,话到嘴边却是不着痕迹地改口接上刚才的话:“只是,若想彻底把顾羡拉下来,尚需再添一把火。”
“……没猜错的话,姐姐要添的那把火,是将军府。”
“殊吟果然聪明。”
楚令昭笑道。“姐姐可需我帮忙添上这把火?”
少年唇角勾着丝邪佞,声线沉缓。“不,这件事会有人做的……”楚令昭眉眼弯弯道。……翌日,皇城外以北的苍岐山,一座四面中空的六层楼阁高高耸立于白雪覆盖的群峰之上,掩映在云雾之中。楼阁两侧的楹柱上,分别嵌刻着楹联,楹联上墨漆描就。一侧镌着:千踪灭,望尘中,琼堆玉砌江海晏一侧刻着:万翳尽,旭日明,风断谗消川河清最中央匾额高悬,大书着“千机阁”三字。远而望之,只见这千机阁的第六层在四面垂着雪白的帷帘,细雪伶仃,轻纱帷帘随风而舞,隐隐可见两道人影对坐其间,似是在安静地煮酒观雪,又像是在谈笑风生。千机阁中,容貌英俊的年轻公子正跪坐于轻纱帷帘后的蒲团上,身着雪白的团龙纹外裳,腰间系着玄色嵌玉腰带,脚踩霜白底金色滚云纹皂靴,风姿卓绝,姿容凛贵,正是苏寒玄了。而矮几对面坐着的男人,一身青袍,眉目温润,鸦青色长发由乌木冠束起,周身气息如松如竹,宛若林中高士,风雅入骨。二人正品着酒,却见深书走到苏寒玄身侧一阵低语,苏寒玄听完微微挑眉,声音清冽淡然:“动作倒是挺快,既是她的意思,你们照办就是。”
想起什么,他又道:“这件事做的终究不够老练,此事手段未免恶劣了些,且近来连日降雪,木料湿润不会轻易点燃,此事若移交廷尉,稍加查探便会露出端倪,告诉手下的人,提前去廷尉那边打点好。”
深书拱手称是,接着便立即离开了千机阁。“昨日定远侯府之事,是楚家那位小姐在背后推动的?”
着青袍的男人出声问道,言语间略有些诧异。苏寒玄点头:“昭儿到底年少,此事手段有些不妥。”
“昭儿?啧,唤的倒是亲切,关于这个女孩子的传言我近来已略有耳闻,便派人去调查了她的过往,殿下猜我发现了什么?”
男人说着,见苏寒玄只望着帷帘外的千山雪景根本不理他,竟也不恼,继续道:“所有调查来的结果里,都只有她被楚相带回楚家之后发生的事,根本查不到在那之前的任何消息……”苏寒玄收回视线,他盯了眼对面的男人:“云起时,若叫本宫发现你今日所言有半句虚假,你可知是何后果?”
云起时面色坦荡:“属下所言,绝无半句假话。”
苏寒玄面色凝重了些,若此事不假,他们都清楚那意味着什么。“殿下,查不到任何过往,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某些势力专门培养出来的杀手,而另一种就是……”“自幼便被手握重权之人极好的隐藏了起来。”
苏寒玄声音淡淡,眸中却流转过一瞬间的冷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