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这样?没打起来过吗?”
“打起吃亏的那个也一定不是小小溪。”
安薏笙一脸轻松,先不说江逸轩不会动手,就算是真的动起手,落浅溪长这么大,还没见她她怕过谁。“这个你随便撕,权当给我妹解气,如何?”
江逸轩的脸上淡开一抹邪笑,把那信封推到了落浅溪面前。“江逸轩,谁是你妹!你今天出门是不是没吃药,在这里乱认亲戚?”
落浅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反正不管江逸轩现在说什么,在她眼里全是错的。“落浅溪,喊姐不行喊妹不行,那我该喊什么?”
江逸轩无奈,喊姐她嫌老,喊妹她怪自己乱认亲戚,那他该喊什么?“咱先不讨论这个称呼问题,什么破情书能把我可爱美丽善良的同桌气成这样,要不咱俩在里面找几个bug玩玩?”
安薏笙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拍了拍苏忆华的肩膀,“最多五分钟,看着吧!”
“哈哈哈哈哈,她小学英语没学好吧,‘I very like you’?”
苏忆华瞅了一眼手表,时针也就转了两圈半,刚刚吵吵闹闹的两个人早就闹成一团了。“小小笙小小笙,快看这里,谁教她very作为副词来修饰like能放前边的……”落浅溪笑得不亦乐乎,回过头来晃安薏笙的胳膊。江逸轩也转过头来,只是眼神一直落在落浅溪身上:“那你说,这个句子怎么改才对啊?”
落浅溪脱口而出:“这不很简单,I like you very much啊!”
“很好,I like you very much ,too.既然这样,要不咱俩在一起得了?”
几秒钟的沉默,落浅溪双颊迅速染上一抹绯红:“我的便宜也占?你脸呢?说,这套路坑过多少无辜的小姑娘?”
“不多不少,就你一个刚刚好!”
“江逸轩!”
接下来又是新的一轮争吵,然后再哄,哄好了继续吵……三年以来一直这样,乐此不疲。戏言和诺言,一个说的人无所谓,一个听的人当了真。而江逸轩和落浅溪却正好反了过来,可是,到底谁当了真,谁又无所谓呢?就像时光这种奇妙的东西,它能记住一个人,让他在记忆里过的风生水起;也能忘记一个人,让他在生命中消失的彻彻底底。安薏笙以为自己属于前者,可苏忆华却不认为自己属于后者。就算没分清楚对安薏笙的感情,可她依旧是苏忆华心里为数不多的、很重要的人。所以在得知可以离开B市的瞬间,他第一个就想到了C市的她。月出云隙,晚自习下课铃落时,安薏笙仍旧在睡梦之中。“起床了!”
苏忆华戳了戳安薏笙的胳膊,睡了一天还没睡够,不怎么听课成绩还能在中上游徘徊,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迷迷糊糊地被苏忆华从梦里叫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放学了?小小溪怎么没喊我?”
“她刚刚被江逸轩拽走了。”
苏忆华想起了刚刚一响铃就窜出去的两个人,就好像有谁和他们抢一样。“啊?”
安薏笙皱了皱眉,心里有了一丝孤独的失落,原本都是她陪自己回家的,“算了,我自己走吧。”
苏忆华怀疑,这么迷迷糊糊的她,会不会半路被人拐走都不自知:“你家离这儿远吗?我记得你好像路痴啊,要不我送你?”
安薏笙有瞬间清醒,可下一秒又低下了头:“我一点儿也不想回家。反正都是我一个人,在哪里不一样。”
反正都是我一个人……苏忆华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那种孤独到被所有人遗忘的感觉,是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学会该如何消解的。其实他和安薏笙是同一类人,都讨厌这样的孤独,在人前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其实心底都有不愿意被人看到的伤痛。“她对你,好像不止是一个很重要的人而已啊。”
苏忆华心里如是想着。像童话的开头,在自己心里藏下的小秘密,等到某个时光的缝隙,就生根发芽了。外面灯火阑珊,仿佛所有被时间吞噬了的记忆,都随着黑夜散漫在周围。原以为落在心上的一角早已布满了灰尘,可现在它们全都活了过来,从谁的心里溢出,轻得似一片羽毛。安薏笙并没有注意到苏忆华的失神,这会儿的她,想到了在D市的爸爸妈妈,和被送到法国读书的弟弟。仔细算算,从初一来到C市,也只在几年前回过D市过了次年,连好几年没见的弟弟也被从法国接了回来。“从小到大,我也习惯了。不论到哪里都是我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一个人回家一个人照顾自己。”
“可我一点也不想回家,回家之后我还是一个人。家对我来说从来都是一个住址,一旦入了夜,那种无边无际的黑暗,无休止的孤独感,仿佛没有尽头。”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苏忆华的心疼到纠成一团。这一瞬间,他突然很想抱抱安薏笙,可手抬到半空,他才发觉太过唐突。迟疑过后,他又一次抬手,却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真难受就哭出来吧。”
“我才不要!”
她习惯把悲伤融进无边无际的黑夜,在心里的某个角落独自舔伤,泪水在眼眶里转悠,无声地落在枕巾上。“不想回家,那在外面逛会儿?”
苏忆华看了一眼远处的天空,暮春的原因,天还没有全部黑下去,“一起压压马路。”
苏忆华先一步往门外走去,压根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我圈子小,最好的朋友也就落浅溪一个。她性格大大咧咧,可实际上心思比我都细。至于江逸轩,两个人从高一就同桌,虽然哪里都不差,但三年下来他前任都好几打,家里还住着一个喜欢他的‘妹妹’。”
两人并肩走着,路灯已经亮起,把他们的背影拉得长长的,“他今天的话听听也就罢了,江逸轩是不可能为了小小溪放弃那么大一片花园的,我就是担心她会骗了。”
“算了,不说他。”
安薏笙叹了口气,倏地换了话题,“还记不记得那家米粉店?之前我超喜欢他们家的肉沫米粉,虽然现在店铺还在,可老板早换了,味道也不一样了。”
“还有还有,这里是以前我最喜欢的那家奶茶,可今天好像没开门哎。”
安薏笙把这条街从头到尾逛了个遍,终于在一家火锅店门口停下来:“苏忆华,我饿了,你请我吃饭呗!”
“这么晚吃火锅,会上火吧?”
苏忆华皱眉,看了看一脸可怜样的安薏笙。“我们吃清汤!”
安薏笙继续眨巴眼睛,满眼希冀地看着苏忆华。“行,”苏忆华实在受不了安薏笙这么看着他,终于有所妥协,“但就这一次。”
“走啦!”
她拉着苏忆华的书包,把他拽进门的瞬间,安薏笙忽然有一种不再孤单的错觉。只是不知道这样的错觉能持续多久,她最怕的就是守着期待变成失望。吃完火锅送她回家时,苏忆华才发现,原来木伯给自己找的房子就在她家对面,两栋楼之间只有不到五分钟到路程。他把书包还给安薏笙,看她上楼之后,这才朝对面走去。外面已是月明星稀,苏忆华到家简单洗漱之后就准备睡下,可刚闭上眼睛,床头柜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咬着牙接通,张口就吼了对方一句:“夏妖孽,你是不是想我回去活拆了你!”
苏忆华丝毫不担心自己会骂错人,因为夏泽晨非常不要脸地在自己手机里给他的号码设特别提示音。“喂,小苏苏,你要不要这么暴躁?”
听到电话那头无比熟悉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腻死人不偿命,苏忆华有种摔手机的冲动:“你一个八尺男儿要不要这么肉麻,还是说你真想去当妖孽!”
“不闹了,”夏泽晨轻笑出声,声音瞬间恢复正常,他再不识抬举,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继续去招惹暴怒中的苏忆华,“你在那边还好吧?”
“还好,只不过你不在这边,我还真有点不习惯,C市离岚宁大学可不算近。”
苏忆华的语气平缓许多,玩笑归玩笑,可夏泽晨还是他为数不多能算得上要好的兄弟。B市去岚宁的高铁不到二十分钟,开车也就一小时,可如果从C市去岚宁,怕是要小半天的时间。“你明知道那是你后妈逼你走的圈套,还傻乎乎往里跳?送你俩字,活该!”
夏泽晨靠在椅背上,其实他今天也不算清闲,已经这个点了,他还在自己的公司加班。“哦对,之前甩了你那个女的我查到了,标准的花瓶加拜金主义真徒。她就是馋你的身子馋你弟的钱,你不会真喜欢她吧?”
苏忆华直接怼了回去,“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见一个喜欢一个!她怎么和我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怎么就见一个喜欢一个了!”
夏泽晨轻轻叹了口气,“我那是因为一个都不喜欢,所以才能把喜欢说的那么坦荡。真正的喜欢要是那么容易说出口,我又怎么可能让她不告而别。”
苏忆华能听出来他突然变了的语气,有些莫名心疼起这个因为所爱之人突然离开而疯狂迷恋酒吧的妖孽来:“谭潇然……还是没有消息吗?”
“算了,明天你还有课,早点睡吧。”
夏泽晨不想再说什么,一提到谭潇然,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在状态。“行。”
苏忆华挂了电话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因为不喜欢才把喜欢说的那么坦荡吗?那什么才算喜欢呢?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对待在B市的那一段感情,或者说,叫孽缘更恰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