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悦之抿了抿唇，接过李长川手中的册子，杏眸忽闪，“倘若此案有任何关于仵作的夸奖，还请世子实言，我不喜抢占他人功劳。”

李长川低声一笑，唇角微勾，“你想多了，朝廷上下，有谁人愿意提这茬？”

常悦之：……她打开书册，发现书册内包含了验尸报告书和尸格，内有告发人、检验官及书吏、仵作，接受告状时间，接受检验任务时间，到达尸体发现场地的里程、时间，尸体伤损部位等一系列栏目，可谓细致十全，与她在后世了解到宋孝宗年间郑兴裔所设计《格目》十分相似。“这是世子设计的？”

常悦之抬头，望着李长川。李长川摇摇头，“这是三法司全部人所想所设计而成。”

待李长川话音落下，常悦之点点头，心里嘀咕了句：没想到这三法司的人，还是挺认真做事的。若这心里的话被李长川听到了，李长川肯定气到吐血，会认为常悦之这是偏见。常悦之随后低头提笔将刘适所写的验尸报告一一按照内容所分类写好，甚至还将刘适缺失的内容写了进去。约莫半个时辰，常悦之终于完成了三份验尸册，放下手中笔时，指尖有些微疼，抬头之际肩颈‘咔咔’作响。外面日照逐渐下落，一抹斜阳照射进了书房，静静地停留在窗边案子上的一株翠竹上。古有文人喜竹，常悦之的叔父也不例外，虽说被贬官，但日子过得舒适自乐。院子里种满了叔父和叔母喜爱的植物，书房窗户正对面，有一架才搭建不久的秋千。景象都是熟悉的景象，只是，人都不在了。常悦之轻叹一口气，眨了眨泛红发涩的双眼，应是把泪水挤走。林凯从院外踏入，绕过一扇质朴的素色描画屏风，向李长川行礼。李长川本是手捧一本书册，瞧见了林凯，将书册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听林凯汇报进展。“我们已查清了两人的身份信息与家住何处。那名衙役，是县衙内外招的役差，其名录在县衙中找到。自常司马家中出事之后，县内衙役众人皆不知他为何辞别了役差一职，回乡；那个侍女，是县下村里的良人，常司马夫人通过隔壁住户刘婆子介绍，才得知此女家中缺钱，好心让其来家中务工。”

这番言论，令坐在屏风内的常悦之内心微颤，略有激动。她提着裙摆，跨出内间，双目饱含期待地看着李长川，似乎在说着：我们去看看吧。李长川很是疑惑，自己好似能读懂常悦之眼里的话般。他冷凝俊脸，站了起来，“眼下天还未黑，我们离那两人家中可算远？”

林凯思索片刻，答道：“不算远，若是骑马而去，半个时辰便能到。只是，这两人，一人在县南，一人在县北。眼下这点时间，只能去其中一户人家中了。”

“无妨，先去那名役差家中吧。”

李长川发话，余光瞥向常悦之，发现她没有任何动静。三人走出书房，李长川与林凯二人身形较长，双腿一迈步比常悦之多出半步。许是办案习惯，两人走得极快，转眼间将常悦之落在身后。常悦之不得已小跑跟上，待李长川回头问话时，险些刹不住车要往李长川身上撞去。李长川下意识地错开身子，避开常悦之。只见常悦之止步晃了几下，稳稳站在了李长川方才站立的位置。这小小的插曲，两人心有余悸。谁也不想再发生池子边上的事情！“你可会骑马？”

李长川侧首问道。“会。”

常悦之回答干脆利落，杏眸瞧见李长川在得到自己回复时嘴角微僵，继而小心敬慎问道，“世子不会骑马？”

当朝虽崇文，但仍看重武。民风开放，整个大唐不仅男子可骑马，连同飒爽女娘出行也能选择骑马。常悦之知道，京城内，不少女娘擅骑。其中最为出名的则是李长川母亲，名将之后，率先开启了女子骑马出行的风气。李长川表情细微的变化，没有逃出常悦之的火眼金睛。应当是感受到了气氛的诡异，林凯憨憨一笑，说道：“我们家世子会骑马，只是不爱骑。”

原来如此。常悦之点点头，提上步伐紧跟二人。等来到院子门前，常悦之看到了奢靡硕大的四轮马车时，对林凯说的话持有怀疑的态度。若当真只是不爱骑马，怎会坐这么夸张的马车！常悦之挪着身子来到林凯身侧，轻声问道：“方才你去乡下，确定有车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