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到点他去县衙官署喝喝茶,街上溜达溜达,遇到了是非还会去断一番。日落了就回家,也不会流连忘返不该去的地方。正是他对手下人管束不当,许多人对他手底下的人只敢背地里骂人祖宗十八代,诅咒人生儿子没屁眼,但面上点头哈腰。这不,李长川动他的人,他也毫无反应。常悦之跟着李长川走出厅堂,发现林凯将三人分别关在了不同的房间中,还用布条蒙住了三人的眼睛。经过威逼利诱,三人还是说不出有用的信息。李长川喃喃自语:“不应该啊,银铤这个方向一点问题都没有。”
银铤的数量与出入库的账单相差甚大,作为看守库房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要不然我们把三法司诏狱那套搬出来?”
林凯悄然从李长川身后探出个脑袋,笑得纯真无邪。三法司诏狱的刑罚,是整个大唐所有人闻风丧胆的存在。没有一个人进去了,能完完整整地出来,不是皮肉受伤烙印无法磨灭,就是精神失常疯疯癫癫。听到二人说话的张一吓转了腿肚子,哀声道:“大人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李长川盯视张一,线条硬朗的下颌线一抬,薄唇轻启道出了冰凉凉的三个字,“水滴刑。”
林凯一听,精神亢奋,“收到!”
说完,林凯三两步走到了张一跟前,把被捆绑在柱子上的张一解开绳索,伸出脚勾住一侧的长板凳,脚上功夫稍稍一动,长板凳立在他们面前。林凯大手轻轻一动,巧劲发力,张一被他用绳子捆在了长板凳上。他脚下抬力,长板凳与张一横在他们的面前。一个随从很快从外面拿进来一盆水,用绳子套住悬挂在悬梁上,水盆底下被一个棍子弄得倾斜,布条搭在了水盆上,一滴滴的水滴落在张一的额前。被蒙住双眼的张一,双手双脚被捆,无法动弹,感官无限放大。一滴微弱的水珠低落在他的额头上,仿若天灵盖被人用石子砸到一般,头颅阵阵发疼发痒。“你可听过,滴水穿石?”
林凯放轻声音说道,“水可穿石,亦可穿过头颅。你若不老实说,那就好好享受这个感觉吧。我偷偷告诉你哦,这个水,越滴越疼。”
张一惶恐不安,嘴巴微张想要挣扎,却挣扎不掉这种可怕的感觉。常悦之看着他们的动作,不禁感叹,不愧是从诏狱里出来的人,是有些变态。李长川见这人还嘴硬,留下句“让他好好感受,若有话要说再喊我”,便离去走到另一间房子。在那个房子中,那人也被蒙着双眼,双手被捆,却没束缚他行动的脚步。那人听到了声音,却满脸彷徨,分辨不出声音从何处而来。这个屋子,有三扇窗户一个门,窗户和门口同一时间站了人。常悦之与李长川站在其中一扇窗子前,看着那人的神情与动作。“你的弟兄都招了。”
林凯说道。那人微怔片刻,气弱问道:“招了啥?”
“他们说,平日里,是你偷偷擅自离岗,才丢失了银锭。”
李长川说道。还未找到声音来源的那人,又听到了不同方位来的声音,心底有些着急害怕,“他们在陷害我!”
“什么我擅自离守!统统都是诬陷!”
那人害怕极了,跌跌撞撞碰倒了桌椅,自己被倒下的桌椅绊倒,摔在了地上。“分明是他们,”那人奋力挣扎,想要起身,“是他们,如果不是他们!为何他们整日有钱买酒喝!他们一个好赌成性,一个色鬼转世,每月饷银都不够他们霍霍!”
常悦之换了个地方,沉声说道:“你说谎!他们说那日,分明看到了有人去找你,你们在密谋什么!”
闻言,众人所有目光在一瞬间靠拢到了常悦之的身上,那人肉颤心惊,“我没有……我没答应!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常悦之看向李长川,伸出白葱如玉的手做了个离开的小动作,李长川跟着她离开了那个房间。“那人在极度害怕与被伙计背刺下,道出的话可信度极大。”
常悦之鸦睫微颤,琥珀色杏眸盯着李长川的下巴,“还有一个人,世子当怎样去试探呢?”
“不必浪费这么多精力,我已安排人给那个叫林大的也安排上了水滴刑。”
李长川赛雪欺霜的眉尖微挑,一声微弱的饥饿声闷闷传入他的耳中。他正对常悦之的小脸,“走吧,本世子请你吃午膳。”
常悦之疑惑地回看他,双眉轻蹙,将信将疑地眨了眨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长川才不管常悦之的小表情,跨出自己修长有力的腿就往外走,常悦之面上露出微笑,跟了上去。“那我谢过世子慷慨解囊请我吃午膳,莫要心疼银子。”
常悦之说道。用余光瞥见常悦之的小身板,李长川嘴角微扯出一抹笑容,眼眸里划过不屑。一个小小的女娘,能吃得上多少东西?李长川对曲江人生地不熟,自是吃不习惯曲江的食物。常悦之带他去了一家寻常的饭馆,不看菜单便能报出一堆菜名,每样菜还有三份。李长川在常悦之喋喋不休报菜名时,狭长的眼眸逐渐从自信到信任崩塌。“你若胆敢浪费一粒米饭!我——”李长川的话还没说完,被常悦之打断了。“谁和世子说,此顿饭就我一人吃呢?”
常悦之抛下话,转身走往后厨。待饭菜端上桌子时,仅有两碗飘着几片绿菜的清汤面条放置在桌面上,端上面的人还是常悦之。李长川见此,拔声问道:“你点的菜呢?”
声音因惊讶而破音。常悦之莞尔一笑,“都给我的好弟兄姊妹了。”
“你哪来的弟兄姊妹!”
李长川破声问道。正好此时,小店门前探出一个脏兮兮的小脑袋,脸上污垢遍布,模糊五官,唯有那双小眼睛异常明亮。这小乞儿扬了扬手中的半只鸡腿,用气腔说道:“谢谢常家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