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县丞知道公孙明晚乃是一介文臣,不会武功,面上的担忧十分明显。“让开!”
石宇气在头上,全然不顾公孙明晚的身份。公孙明晚笑而不语,但也不退让。见此情形,石宇丝毫不客气,想要挥起拳头,以暴力解决,握拳之际被身侧的女娘紧紧抓住了拳头。女娘抿唇朝着他摇了摇头,这是石宇才渐渐消气,看着身穿七品县令官服的公孙明晚,双手握拳,“方才窝着一肚子的火,脑子不太清醒,得罪了县令大人,还请县令大人恕罪。”
一旁的宋参军再次蹦跶,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在众人的搀扶下指着石宇喊道:“还不快把,把这恶徒给我拿下!”
“是!”
几个役差听令,赶紧上前将暂时不反抗的石宇抓了过去,火速戴上了镣铐,欲要将他带回衙门。“且慢。”
公孙明晚突然抬起手,“人命关天,他还未认罪,岂能如此轻而易举地下定论?”
宋参军急忙忙上前,“大人,您看他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是他,还能有谁?再说了,他刚才不是想畏罪潜逃吗,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
闻声,石宇啐了一声,打断宋参军的话,嚷嚷道:“放屁!我石宇行得正坐得端!我石宇行不愧影,寝不愧衾!你这昏官岂是收了他人银子,拿我问罪,让我替人坐牢!”
“你,你放肆!你……”“你个人皮包着狗骨的货!”
“你……”在这宋参军与石宇你一言我一句的对骂声中,人群外突然一阵骚动。接着,不等叫人去看,便有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瘦弱妇人带着一个黄口少年(约十岁),她一进来,东张西望地,似乎在找些什么,表情十分紧张,步伐漂浮身子略有摇晃,似乎身子骨不太好。“你们瞧见我的夫君了吗?”
瘦弱的妇人指间无肉,抓在离她最近的谢县丞手背上。眼看瘦弱的妇人要摔倒在地,谢县丞虚虚地搀扶着她,柔声问道:“你夫君是何人?”
那妇人双眼通红,声音哽咽无法回答。黄口少年红着眼,“有人说我父亲在此处出了事,我们是来认人的。”
少年口齿伶俐,弱小的身子扶着自己的母亲。公孙明晚看了一眼二人,指着不远处有人看守的荒草中,“你去看看,那处的人,是不是你的夫君。”
黄口少年搀扶着自己的母亲走去,那妇人看到地上男子的尸体时,整个人都懵了。她挣开黄口少年的搀扶,双手握拳冲了过去,一下子跪在了那个尸体的旁边,嘴里念叨着:“夫君……夫君……”她低声唤着死者,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抚摸他脸颊上的笑,可碰到之时,又颤抖地收了回来。“你怎么能抛下我们母子二人啊!”
妇人喊着,突然双手锤地上,号啕大哭起来。黄口少年怕她身子受不了过度悲伤,将她搀扶着,可她仍是虚弱地坐在地上,不顾衣裳被湿润的泥土浸湿。公孙明晚蹙起了眉,事情似乎愈发复杂。先前妇女来之时,面对女尸这边的人,带着一丝陌生的错愕与同道中人的怜悯,看样子似乎两家并不相识,难不成是两起案子?宋参军朝旁边的人使了个眼色,衙役们立刻心领神会,要将石宇押回衙门大牢里。“冤枉啊!南河县大人有意对我屈打成招啊!”
石宇扯着脖子大声叫喊起来。他深知官府的黑暗,为了结案,留下不少冤情命案,残害无辜百姓。旁边里里外外围了数层人,大家又不是笼子,自然听得到他们说的话。可是,不犯王法也怕官,谁又敢说些什么?况且他本身就有嫌疑,没有善人敢开口,为他说一句公平的话。若是往常,他应当就会被拉去草草结案。可如今偏偏遇到了善人。“哎哟诶,小郎君您听,怎么会有人在这朗朗晴天之下做这种草菅人命之事?”
“诶。云儿,热心闲管是非多,冷眼觑人烦恼少。何须咸吃萝卜淡操心?”
那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一男一女,小女娘声如清泉叮咚,小郎君声清而凛,两人皆是外地口音,听着像极了北方那边的人。这话里有话,嘲讽味十足。听起来好似劝人,实则骂人才对。少年郎骂的不是别人,正是人群里面领着官府饷银,吃着朝廷俸禄的官差老爷们。公孙明晚拧着眉头,循声看去,定眼一看,竟是身着红白金绣线衣裳的少女与身穿蔚蓝祥云纹衣袍的少年郎。那少年郎面容俊逸,眉梢嘴角似乎带着一丝丝笑意,看起来就像天际之上的白云,软绵绵,让人无法忽视的自信与爽朗。只是不知为何,这笑意,落在公孙明晚的眼里,觉得极其刺目。“诸位,此次案件尚未查明,本官在此保证,我们绝对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让任何一个坏人得逞!”
“哦?是吗?”
少年郎嘴角上的笑若有若无,“那为何,品阶低于大人的那位大人,处处喝声,未等大人断案,先给人定了罪?”
说着,少年郎的指尖指向了宋参军,宋参军正了正自己的身子,“我乃县衙参军,查案乃是我的职责所在!你是何等宵小,竟当众质疑朝廷命官?”
人群里另一边响起了一道嘀咕声。“奇怪了,这少年郎瞧着穿衣打扮与气质,定然不是普通人物吧?”
听起来似小声嘀咕,实则很有煽动人心的力量。这话直接钻入了宋参军的耳朵之中,吓得宋参军连连打量那个少年郎。“怕不是个官吧!”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他穿的衣裳,可是寻常的衣裳,不过瞧着名贵些,你是怎么看出来他也是个官呢?”
人群里有人好奇,不禁询问。站在人群里一个小小的身影钻了出来,微微一笑,解释道:“你看,他虽身穿便衣,但袍子下踏着的乌靴可是官靴……他面容白皙,肌肤比我们这些女娘都要好。头戴玉冠,雕工精美,上面图案灵活灵现,身无佩刀,但手指间有厚茧,怎会是寻常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