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太宁微怔,“这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这是最近兴起的酒,用燃炭之火热其酒,味涩消散,入口微苦回甘,听闻还有滋补的作用。”
李长川面如冷霜,指着桌面上的乌喙酒,吩咐一旁的小吏:“将它带回县衙。”
常悦之投给李长川一个眼神,似乎在说:既然怀疑酒中有问题,那方才在柳莲家,不应该询问一下昨日夜里进食了什么吗?但李长川只是深深地盯着她灵动的杏眸,波澜不惊,不知怎想些什么。时刻注意常悦之的洛齐飞发现,李长川竟然和自己的妹妹眉来眼去,岂能容忍啊?转念一想,两人似乎认识,方才有些动作好似很有默契。两人看似疏离客气,实则气氛涌动,令人意味深长。害怕妹妹还没回到京城,就被自己上峰诱骗的洛齐飞,默不作声地挤到两人面前,阻挡了二人的视线交流,若有其事地点点头,“李大人说得对,这乌喙酒,应当带回去验看一番。”
王太宁和卢山有些懵,卢山问道:“我们都喝了这酒,没事呀?”
“你们喝了这酒,吃的东西,无相克,定然无事。可我们不清楚王太平吃了什么,是否与这乌喙酒相克,还需仵作验看下定论。”
公孙明晚穿着县令的官服,说话之时让王太宁和卢山二人有些畏惧。老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哦,不,是犟。不管如何,他们吃了这酒,无事即是无毒。说不定那好赌成性的王太平惹到了其他人,被人暗暗动了手脚,也是有可能的事情。思及此,王太宁心中的担忧落了下来,恢复以往的清风淡雅,客客气气将众人送走。将要走到衙门时,公孙明晚请众人到府上一聚,说是国师已在府中等候众人。常悦之这才想起来,方才是没有杨珺松的存在。公孙府,高墙宅院,似江南又不乏这岭南独有的风格,深深吸引着常悦之。她感觉这个公孙府的一草一树、游廊湖景以及假山秀水,都异常熟悉,就像自己来过这个院子。恍惚了许久,常悦之才想起来,这般模样的院子,她去过,在那处还认识了一个好友。听洛齐飞的介绍才知道,这公孙明晚乃是被贬官至这县城为官,其家业基本都在江南一带,其兄是江南某州知府,其父则是在京城内的御史大夫。至于这贬官的原因,洛齐飞没有告诉常悦之。公孙明晚招呼大家坐下,桌面上摆了好几道美食,其中还有好几道颇为眼熟的东西。洛齐飞注意到那几道菜,发现是今日中午吃过的招牌菜,正想开口说话,却听到了公孙明晚的管家说道。“我们郎君平日里勤俭节约惯了,今日特命我前去酒楼里买上几道菜,若是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李长川扫过这满满一桌既有特色又隆重的美味佳肴,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意,“这些足矣,国以民为根,民以谷为命,我等领取朝廷俸禄之人岂能糟蹋这些寻常百姓的命根子?”
常悦之目光定定地落在李长川身上的衣物,内心暗啐一声,花孔雀,说的比唱的好听。众人碍于李长川的身份,纷纷附和。不多时,杨珺松目光落在桌面上,眼神里露出几分惋惜,对着常悦之说道:“这南河的马蹄糕实在好吃,可惜今日未能买到给你尝尝。”
恰好此时,一名侍女手捧着一碟糕点缓缓而来,这马蹄糕制作工艺十分繁琐,且因主料的马蹄,按道理来说,应当只有当季才能吃到。但那家店的工艺实在了得,懂得保鲜,令众人在这夏日也能吃上。只是,这口感与口味,与当季略有差别,且整日限售。杨珺松前去买时,最后一些被人买走,他十分惋惜,“你们不知道哇,今日我去买这马蹄糕时,恰好最后一份被人买走了嘛!那人还说他妻爱吃,可是他连价格都不知道。”
如今能见到这晶莹剔透以四片花瓣为形状的马蹄糕,他像孩童得到宝藏般,双目流光四溢,神情兴奋地看向常悦之。常悦之注意到马蹄糕上面有绘花,如盛开的花蕊般,雅致得很。公孙明晚看到来者,便知道这是他的阿姊命人送来的,故问那侍女:“阿姊可有给自己留上一份?”
侍女微笑屈膝低首,回道:“夫人说了,她来南河居住月余,有的是时间去再买。”
“那你替我谢过阿姊。”
公孙明晚说着,扭头面对众人,“托诸位的福,那思味的马蹄糕可是每日限售,有时候天不亮,队伍就排得老长了。我来这南河县这么久,就吃过一回而已,还是占了这县令的身份得了乖,从别人的手指缝儿中求过来的。”
说完,继而催促大家动筷,“快尝尝,正好七块,一人一块。”
常悦之一口下去,软糯清甜,还带着丝丝马蹄的清爽,浓淡相宜,回味起来更是唇齿留香,很是适合她这南方口味的人儿。“这南方口味的甜糕,世子应该吃不太习惯吧?”
公孙明晚故意瞥了眼桌上已经被吃得所剩无几的马蹄糕,见李长川面容略有一丝僵硬,转瞬即逝,难以捕抓。李长川知道他是故意为之,借此讽刺自己。他知道,是他年少轻狂,莽撞了一颗少女心,令这少女心灰意冷而接受家族安排,嫁给了一个不喜欢的武将。想到往日少女那桀骜不驯的模样,李长川由衷祝福她能幸福美满。这般想着,他转头望了望四周,这府邸虽不如京城公孙府辉煌气派,但却打理得干干净净,规规矩矩,倒是她的一贯作风。今日看到公孙明晚的那一刻,李长川就能猜到,公孙明晚一定会替自己的姐姐公孙湘月鸣不平。只是没想到,这公孙湘月竟然也在南河。曾经他说过,强扭的瓜不甜,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不愿意做这被强扭的瓜,这公孙湘月却要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