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屋子里对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公孙明晚说道:“不知大人仆从何处,国师大人醉酒门外,还劳烦大人命人来,将他送到屋内歇息。”
公孙明晚闻言,大手一挥,“你们继续喝,我稍后就来!”
说完,领着常悦之离去。走出院子,公孙明晚略有醉意的脸瞬间清醒了,找人来将杨珺松安排妥当。常悦之亲眼见到杨珺松被人送到屋子里,盖好薄被后,才蹑手蹑脚地将房门关起来。只是房门的吱呀声,掩盖了一声幽幽叹息。公孙明晚和常悦之一前一后走在游廊内,往正厅的饭桌处走去,寂静的夜里响起了声声蛙叫,凉风微微吹来,吹散了常悦之的鬓发。“还有一件事情麻烦一下公孙大人。”
夜色沉沉,月光透过屋檐,悄悄将月白撒入游廊,投下屋檐的影子。游廊上的烛光照下公孙明晚的身影,他问:“何事?”
“今日那两具尸体,我想去验看一番。”
公孙明晚抬起头,看了眼夜色正浓的上空,侧首又看了看弱不禁风的常悦之,“你不怕?”
“怕什么?”
常悦之双眸清澈。“这夜里的鬼。”
常悦之轻轻一笑,“物死不能为鬼,人何故独能为鬼?这话,岂不是谬论?”
说得言之有理。公孙明晚点点头,温声说道:“眼下已是宵禁,稍后我与你一同去县衙那处。”
“不劳烦公孙大人了,让一个小吏来送我前去便可。”
常悦之拒绝了公孙明晚的好意,她才不想打扰他们吃酒的兴趣。“不碍事。”
公孙明晚不给常悦之拒接的机会,“虽说此处离京城尚远,但还是会有宵禁,若非公事不得随意外出,我乃是一城县令,有我在,才不担忧巡逻之人为难你。”
那也成吧。常悦之提了仵作木头匣子站在门外,探头进去瞧了眼,发现谢县丞、夏云书和洛齐飞已经酩酊大醉,有趴在桌面上睡着的,也有抱着酒坛子傻笑的,还有已经躺在地上说着梦话的。这番景象,苦了服侍的仆从们。公孙明晚提着一盏灯笼,缓缓从一侧走来,褪去官袍身着白衣的他,带着一丝丝儒雅之意。两人站在一起,倒是有些般配。出恭回来的李长川见二人将要往外走,三两步跟了上去。他俊美的脸颊上微微泛红,盯着常悦之的眼眸有些含情脉脉,又有些被抛弃的委屈,“你要去哪儿?”
“验尸。”
“和他去?”
李长川伸出手,指着公孙明晚,只是那只手,有些晃荡。常悦之点点头。李长川蹙眉,好似有些嘟嘴,“你不是收了我的银两了,说只替我验尸吗?”
公孙明晚闻声,倒是扯出一抹笑,“你随我们一同前去,她验的尸,不就是替你验的吗?”
“对,你说得对!”
李长川呵呵一笑。也就李长川喝醉了,才能忽悠他一下。公孙明晚看着精明一世的李长川,双眸眯了眯,内心暗戳戳地想着怎么整蛊他。常悦之懒得搭理他们之间的恩怨,“公孙大人,走吧。”
于是,三人行,必有一憨憨。在这县衙临时放置尸体的小房子里,是一位看起来足足有六十岁的老伯在看守,他没想到,这个时间还有人来敲门。于是披着衣服起来开门,老伯的脸上还挂着起床气,颇为不情不愿。这个老伯是县衙里新找来看院的人,寻常只待在这个屋子里,鲜少有时间去县衙内见到公孙明晚,自是不认识公孙明晚。公孙明晚忘了拿官文,只好谎称他们是死者的远房家属,因为听到了消息,方才从外向赶了过来,这刚好就是夜晚了。那老伯才懒得搭理他们,朝着他们挥挥手,脸上的起床气十足,“你们走吧,太晚了。”
“这位老伯行行好,我们连夜赶来,未来得及去府上,直接来了这殓房。”
常悦之笑了笑,脸上的神情好似被人为难住一般。醉酒的李长川倒是熟练这番被人为难的时候,红着脸在侧兜掏了半天,才将一两银子掏了出来,轻车熟路地塞给看门的老伯,沉着声音说道:“行行好。”
老伯的手接过那藏在大掌里的银两,面上露出了和善的笑意。这大半夜的,鬼都不来,还来了活人,还是三个,赚了一两银子,何乐不为?这老伯别过身子,给三人让出了个道,“你们快点啊,这时间可不宜过长。”
常悦之看了眼李长川,想不到这个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竟然也会知道这些小手段。只是,有钱真好,真的是给得不心疼,一下子给的还是一两银钱,不给她任何讨价还价的机会。败家子!她暗暗啐了一声,没想到刚好落在了李长川的眼里,李长川似乎有些挑衅般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怎的,小爷我就是有钱,能使这些小鬼退散。公孙明晚没有注意两人的暗流涌动,进去殓房,与这老伯攀谈一番。“今日这些尸体送来时,可有什么异常?”
老伯深深看了一眼公孙明晚,提着灯笼燃起了屋内的一盏烛灯,脸色沉沉,瞧不出他在想什么,这话,自然也没有回。常悦之见看守的老伯守在此处,定然很难直接进行验尸,要想办法把他支开。想到这里,常悦之看了眼醉酒的李长川,那面红耳赤摇摇晃晃的样子,十分乖巧,指不定……可以让他来试试?“李长川?”
常悦之轻轻喊了一声,李长川似小狗警觉般看着她,双眼炯炯有神,若不是绯红还挂在脸上,谁知道他醉酒呢。“你去找那老伯,让他离开,可好?”
常悦之轻声说道。李长川摇摇头,略有一丝委屈,“为什么不让他去?”
常悦之看了眼公孙明晚,再看了看李长川,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点完灯的老伯掂着手里的钱,脸上也有了笑容,这才客客气气地迎三人进来,把三人带到一处角落,然后识趣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