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离开之前还提醒三人,看完后与他说一声,他就在隔壁的那个屋子里。虽然说,人死后要入土为安,但是这些尸体都涉及了命案,没有县令许可与官文,都是不可以随意离开这县衙的殓房。这两家人好似不太懂得官府的流程,也未让人来给他们打造棺材,两人的尸体静静放置在殓房的简易床架子上。整个殓房只有王太平和白婉的尸体。常悦之随叔父到过县衙殓房内验尸,对殓房的构造十分熟悉。走到一个铺着白布的简易床架子上,轻轻掀起一张白布,上面露出了一个面露诡异笑容的男子。好在公孙明晚虽为文官,但也见过不少尸体,自认为胆子算十分大的了。但是这种场景下的尸体,真的是罕见。大半夜,黑灯瞎火,只有一个杏白色灯笼和一根烛光,伴着这微弱昏黄的光,在这阴森森的地方看见这么一位笑意诡异的男尸,你说可不可怕,吓不吓人!公孙明晚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子,汗毛耸立,下意识地咽了咽嗓子,好在提着灯笼的手没有晃动,常悦之正打开自己的木头匣子,正准备验尸呢。常悦之在验尸时,需要全神贯注,思绪不集中,很有可能影响对案子的判断,可醉酒的李长川有些任性,东瞅瞅西看看,闹了不少动静。她的目光落在李长川身上,咬牙切齿地问公孙明晚:“你敢不敢对他不敬?”
公孙明晚早就想给自己阿姊出气,正好有此机会,何乐而不为?他点了点头,将灯笼挂在了一旁,露出险恶的笑容,一步一步靠近李长川。不料,李长川猛地回首,直勾勾地盯着公孙明晚,“你要做甚?”
这一发问,吓得公孙明晚又是一哆嗦,只好尴尬地一笑,扬了扬手中的验尸单,谄媚道:“早已听闻李大人擅断案,常娘子那处需要有人记录验尸单,还劳烦李大人动动手。”
李长川一把拿过验尸单,不屑地切了一声,“你不是县令吗?连验尸单都不会写吗?”
另一头,常悦之将那个灯笼拿过来,照在自己的木头匣子上,双手戴上特制的手套后,提着灯笼仔细地看了一圈王太平的尸体,发现此人身上并无伤痕。“公孙大人。”
常悦之低低喊了一声。“诶。”
公孙明晚识趣地上前几步,来到了常悦之的身边,接过常悦之手里的灯笼。常悦之腾空了双手,伸出手将要在王太平的四肢上触碰,惊得公孙明晚有些结巴:“这,这不太好吧?”
“有何不好?”
“这,男女终究是有别。”
公孙明晚没有见过女仵作,出于好心,还是多嘴了一句。常悦之笑了笑,“我乃仵作,验尸定然要仔细,怎会因为男女有别而放些蛛丝马迹?”
说着,双手捏了捏王太平的四肢,没有任何伤口和肿胀,应当不是中了蛇毒。她继续观察王太平的身子,没有发现任何受伤的地方,哪怕和公孙明晚吃力地翻过王太平的尸体,验看背面,还是没有伤口。她有些泄气,找不到伤口,那就是中毒。这个毒,到底是什么毒……一时间愁眉蹙额,她将白布盖好,走到了白婉的尸体边上。李长川见状,“嗤”了一声,“你竟然验不出他因何而死?”
这突如其来的挑衅,没有伤到常悦之的自尊心,她知道世间有百千万种死因,她又不是一本验尸百科全书,有不懂的地方很是正常。常悦之没有出声回复,而是选择离开了殓房。“常娘子,怎么了?”
公孙明晚追上前,轻声问道。她回首,看着公孙明晚微微摇头,笑着回复道:“今日夜已深,难以将尸体上的东西看仔细,验看结果不准确,倒不如不要浪费这些事件。”
公孙明晚知道常悦之验尸被李长川影响,但由于他的身份,二人无计可施,只好草草将此次验尸作罢。回到屋子里,躺在床上的常悦之闭上双眼,不断说服自己要入睡,但脑子就是不听话,不停地回想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觉得此夜应当又是一个失眠夜。却不料,她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便沉沉睡去了。翌日清晨,酒醒的李长川将自己闷在房中,百般演练如何面对常悦之。他在睁眼的瞬间,脑海里一拥而上的,就是自己昨日的无理取闹。想到自己做出了不符合自己人设的行为,李长川将头埋在了杯子里张嘴“嗷”了一声。“怎么办?”
他坐了起来。“要不要道歉?”
他歪头。“我要不要主动说话?”
他欲哭无泪。罢了罢了,顺其自然吧。李长川叹息一声,将自己收拾妥当,跨步走出房门,发现没有什么人,问过服侍的仆从才知道,大家早早就去了县衙。嗯?怎么突然都这么爱工作了?李长川赶忙将自己收拾了一番,匆匆让人将他带去县衙。在他到县衙时,常悦之早已准备验看工作。昨夜入睡前,她脑海里不断想起醉酒的李长川。常悦之跟着小吏来到殓房,看守的老伯很是恭敬地迎着小吏,抬头看到身后跟着背着木头匣子的常悦之,脸色忽地一下苍白,双眼满是震惊,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见他这动作,常悦之只是轻轻朝他点了点头,跟着小吏进去了殓房。再次将盖在王太平身上的白布掀开,常悦之看到衣不蔽体的王太平,仔细看了王太平的四肢与身上的肌肤,如同昨晚一般没有发现任何伤口。她抓起王太平的手,没有发现指尖上有乌黑的痕迹。非寻常毒类。接着,常悦之又扒开王太平的眼皮,只见王太平瞳孔涣散无神,没有太明显的异常,只是和寻常人比起来,略微大了一些。想来,若是中毒,死了些许时日,放大的瞳孔也会随着时间慢慢缩回原来的大小。检验这一点,没有太大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