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天空响起一道惊雷,沈瑜亥脸色不明,只是一把将悉茗抱了起来,踩在游廊木板上,滴答的雨点从游廊两侧跑进来。是通往寝室的路。悉茗大吃一惊,挣扎着要下地,却被他紧紧抓着身子。他踩在有积水的鹅卵石铺的小径上,鞋袜与裤脚被雨水沾湿,黏腻的感觉挥之不去,甚是难受。进门后,沈瑜亥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倒是让他想起了往日无人在旁清理伤口的悲凉情形,眼皮跳了跳。一阵剧疼从臀部传来,悉茗被沈瑜亥丢在床榻上。他侧首看向一旁的书案,果然看到几个瓶瓶罐罐在桌面上摆放着,证实先前嗅到的血腥味不是幻觉。沈瑜亥从书案中拿起一块印章般的小东西放在手中把玩,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
“你把身上的衣裳都脱了,给我看看。”
沈瑜亥坐在书案前,看着一字都没有的纸张平稳放在桌面上,旁边还放着一块方布,布匹上带着一丝丝血液。打量完这书案,沈瑜亥直勾勾地盯着悉茗。被沈瑜亥这么盯着,悉茗有些不自在,虽说二人坦诚相见多次,但这种被他直勾勾看着的时候,少之又少。她抖着身子,一点点扯开自己衣服上的绑带。沈瑜亥眯着眼,望着悉茗犹豫的动作。昨日夜里,有放置众臣案卷的秘书监事馆里闹了贼人,其贼人还被闻讯赶来的金吾卫射伤了后腰。此事在朝廷上闹得沸沸扬扬,圣上都格外重视,还命人去查清楚此事。一道紫光劈下,沈瑜亥看到悉茗光滑的身子,忍下心中的欲望,喉结上下蠕动了一下,冷声说道:“你穿好吧,这几日我有要事忙,没空来你这儿。”
“好。”
悉茗乖巧地说道。待沈瑜亥离去后,悉茗跪坐在床榻上,面色惨白,额前阵阵冷汗直冒,微微颤抖的身形,添上几分楚楚可怜。明明是这般好的容色,却像是树枝上已开败的花,没有半分生机。这个别院是沈瑜亥的,书案上的药是她的,一旁的血手帕也是她的。忍着腰上的剧痛,悉茗抖着手摸索后腰上的一块假皮,撕了下来,露出冒着鲜血一个窟窿。她白着唇笑道:“可别等我死了,还没找到线索。”
——正是中午时分,一辆驴车驶入长街,在一座写着“刘府”二字的府邸前停了下来,两个门房小厮正闲得唠嗑,听到有动静,都探头往外瞧去,一个忙道:“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哪儿呢?”
另一个人急急忙忙站起来,佝着腰冲着大门旁的侧门朝外瞄了一眼,“还真是有人,这个时候,会是谁人呀?”
赶车的车夫下来了,招呼一声,车里又下来一个身穿黑袍的小少年。小少年站在偌大的刘府门前,打量了下,高大的宅门,抹漆绘金的匾额,门前还有张牙舞爪的石狮子。常悦之瞧见门前鬼鬼祟祟的两个门房小厮,上前迈过台阶,走到侧门前。“这可是刘知府大人的府邸?”
常悦之神情轻松自然,毫无慌张感。一个门房小厮点点头,“对,你是何人,来此处寻谁?”
“我来寻你们家刘明炳刘知府大人。”
“有何事?可有请帖信物?”
另一个门房小厮投过来目光,里面带着好奇和打量。常悦之思忖一会儿,说道:“你进去传话,常知凡之女常悦之求见便可。”
两个门房小厮对视一眼,在彼此眼里看出猜疑,但一人还是拔腿往屋内走去,留下那人对常悦之说道:“我们大人今日出府了,现在已去禀告我们夫人,你可在此处,稍微等待一会儿。”
不多时,方才跑进去的小厮走了出来,请常悦之走进府内,“女郎请随我进府,我们已经有人去找大人,稍后便能与你相见。”
小厮边说边引着常悦之走进院子里,常悦之默默地答应一声,跟随小厮走入那阔气的大宅门。踏入门的瞬间,常悦之感受到这个府邸的气派,院子极大,处处都很精致漂亮,有着朱漆雕花游廊廊柱,假山上还雕刻着来自南洋风情的物件,就连院子上的地砖都刻着花纹,每走几步,便有一块雕花造型独特精美的地砖。那双有些灰扑扑的靴子踩在地面上,让常悦之想到上都宫中。她小时候随父亲参加过宫宴,去过宫里,里面大部分宫殿,都没有这座府邸来得气派富贵。宅子里有许多下人,还有些非汉人面孔的奴婢,他们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常悦之。常悦之坦然地接受这些视线的洗礼,跟在小厮身后,进了一间厅堂,小厮叮嘱她在此处等候便可。交代好后,小厮匆匆离开,无人招待常悦之。她打量了这间厅堂,发现里面的桌椅都是名贵木材所制,窗户雕花,连同屋梁上也有奇形怪状的神兽雕刻。低头看了眼干净得泛光的玫瑰椅,她的脸映在此处,犹豫了下,她还是坐了下来。抬起头,她发现,房子的顶层,竟有美轮美奂的绘花,房梁上还有雕刻成型的十二神兽,两根顶梁柱上也画着她只觉得好看的画。厅堂门口,不时有下人路过,然后隐晦地朝里面看,又是一种好奇的打量,自以为不留痕迹,实则分外明显。片刻后,一个老嬷嬷端着茶水来到厅堂,朝着常悦之行礼,给常悦之上茶。随后,老嬷嬷笑得慈祥,瞧着却有些人精,“小娘子,还劳烦你再等待片刻,我们家大人马上回来。”
“嗯。”
常悦之点头,老嬷嬷要张口,欲言又止,朝着常悦之福身,随后离去。老嬷嬷将手中的托盘递给了院子外的一个侍女,叮嘱了句:“好好伺候着。”
侍女点头应承。转眼间,老嬷嬷走到一个院子内,径直走到房子里,守门两侧的侍女还对着她福身。在房间内,有个年纪三十多的女娘,正是刘明炳的夫人苏芙蓉。她满脸焦急等待着,瞧见老嬷嬷回来,立即离开凳子,上前两步。“怎么样?可真不是我们猜想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