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惟中疑惑地看着撒泼打滚一哭二闹的唐康帝，忽然瞧见唐康帝抓着内侍的衣领不放，大有泄气的冲动，吓得洛惟中赶紧上前劝说：“陛下，节哀，节哀啊！”

起初唐康帝没有注意到洛惟中，还是抓着内侍的衣领，当他泪眼婆娑地看到洛惟中时，心中更是一阵阴雨连绵，一把抱住洛惟中，“呜呜呜祁梧，祁梧啊！”

唐康帝巴掌落在洛惟中后背，呛得洛惟中咳了出来，随着唐康帝悲痛欲绝的喊声愈发大声，落在洛惟中后背的巴掌越用力。洛惟中在瞬间都想起远在南边的儿子洛齐飞和外甥女常悦之，心中遗言在瞬间已冒起。见洛惟中和唐康帝二人的举动，跪在地上的宫娥内侍掩嘴而笑。洛惟中寻找机会挣脱唐康帝的束缚，扶着自己的老腰，劝道：“陛下，节哀啊！”

袁内侍上前，也跟着劝说唐康帝，洛惟中从唐康帝与袁内侍一来二去的对话，悟出了死去的到底是何人。菱主子，乃是一只狸奴。洛惟中知道真相后，心中一阵呕血。他早该意识到才对，陛下有一只非常宠爱的狸奴，他进宫时偶尔会瞧见。哭过闹过的唐康帝郁郁寡欢地趴在书案上，余光看到那来回的身影，有气无力地问道：“祁梧啊，你怎还在宫中呢？”

“臣见陛下心中烦闷，故给陛下找些正事来做。”

洛惟中上两步走到唐康帝身边，压低声音，“在南边任职的官员快马传书，已派人传来不好的消息，西南军营中也起了士兵暴动。”

唐康帝白了一眼洛惟中，“我好不容易有两日歇息，你又来烦朕。”

“陛下兢兢业业，一日二日万几，不解于位，终始惟一，时乃日新，使天下无事实乃大唐子民万幸！”

洛惟中恭敬说道，有些灰白的胡子一抖一抖。“行了，行了。”

唐康帝从书案上爬了起来。——常悦之走到院子中，看着败落的鲜花，侧首问跟随而来的刘令菡：“怎么不见黄姨娘身边伺候的阿莲？”

“可能去忙了吧，姨娘出殡入葬之事，依靠她比较多。”

刘令菡回道。说曹操，曹操到。阿莲一只脚踏入院子的门，便被两人瞧见。跟在阿莲身后，还有苏芙蓉等人。苏芙蓉见常悦之在院内，心底强压泛起的烦躁。她向刘令桦打探过常悦之，得知她自小喜爱跟在其父身后研究死人骨头之类的东西，是有些不寻常的能力，但这个能力不适合在他们刘府展示。刘明炳的意思是不过死了个姨娘，静悄悄地处理了便好，莫要引来很大的动静。苏芙蓉不知刘明炳为何这般无情，但出于对刘家的前程考虑，她不得不听从个刘明炳的话。一根串儿上的蚂蚱——要蹦一齐蹦，要死一齐死。“哎呀，常娘子，你怎在此处？”

苏芙蓉脸上带笑，挤得眼睛半眯。面部表情变化过快，堪比变脸，显得她那笑十分假。常悦之点头，目光却在阿莲与苏芙蓉身上流转。站在她身旁的刘令菡心底也浮起几分猜忌，目光幽幽地盯着阿莲，阿莲被刘令菡的视线给吓到，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夫人，我与众位阿姊嬷嬷先去布置凶礼了。”

阿莲朝着苏芙蓉福身，苏芙蓉颔首应下，阿莲再朝着苏芙蓉身后的人福身，“有劳各位阿姊妹妹和嬷嬷了。”

这般说词，倒像是刻意告诉刘令菡，她不过是去找苏芙蓉派些人手过来罢了，苏芙蓉心底怜惜黄姨娘，跟过来主持这大事。刘令菡目光没有随着阿莲的离开而转动，悄然盯着鹅卵石小径上的败花，泥土碾在花瓣上，已瞧不出花瓣原来的面目。“令菡，节哀。”

面对苏芙蓉的安慰，刘令菡唇角一勾，印出浅浅的笑，脸颊上的那对酒窝若隐若现，双唇却没有打开，只是虚虚点头。两人心底各有疑忌，就好比刘府那荷花池里熟透的莲藕，心眼儿多。苏芙蓉面上不计较什么，“你莫要伤心过度，坏了身子。随母亲前去看看凶礼如何备置，忙碌起来，送黄姨娘最后一程。”

说着，人沿着道儿往前走。常悦之和刘令菡抬步跟上，刘令菡泛旧的裙摆擦着脚底的石板路，微屈的身体心不在焉，常悦之提着裙摆的手松了松，最终还是没有放下裙摆，去拉住刘令菡的手。刘家的事情，她不便插手过多。“对了，悦之，我方才过来的时候，桦儿那边有事找你。”

苏芙蓉脚下一顿，转过身，双手往腹前一端，面容确实讶异，“我问这孩子，有何事，她偏不说，神神秘秘的。你去替苏婶婶瞧瞧，是不是她憋在府里两个月，有什么坏点子。”

说罢，从自己腰侧的钱袋子中掏出几锭银子，“若她想出府，你陪陪她，眼下这大雨刚过，应当不会再下雨了。”

常悦之接过银子，行礼离去。刘令菡眉间轻轻一皱，盯着苏芙蓉端在腹前的手，这是支开了悦之，好敲打她么？刘令桦那边，怕是她故意为之扯出来的谎言吧。苏芙蓉目光从转身离去的常悦之身上转到了刘令菡身上，望着低首不作声的刘令菡，苏芙蓉面上露出势在必得的淡笑，又道：“听闻常娘子断言黄姨娘并非死于自缢？”

原来，阿莲真的是去告密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夫人的走狗？姨娘知道吗？刘令菡眼睫颤了下，发凉的手在衣袖间擦了擦，本想着偷偷去找那个洛大人，求他找到真凶，如今看来，有些天方夜谭。夫人肯定铁了心阻拦，又岂能让她外出找到洛大人。这是阿父的意思，还是……母亲的意思？黄姨娘到底哪里碍他们眼了，为何会发生这一切？难道她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吗？要稀里糊涂地过上一生？见刘令菡不语，苏芙蓉干脆伸出手，将她拉住。拿捏人心这种事情她做多了，自打发现刘明炳拈花惹草后，前前后后替刘明炳处理了多少桃花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