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回府后走往黄姨娘的院子。黄姨娘长得美，还是个落魄门第之女，会读书写字，懂些诗词歌赋。若不是家道中落，没钱给家里的阿父治病，她不可能进刘府当妾室。她受过很好的教育，不会卑微过度，脊梁骨也很正，在床笫之间更不会放浪形骸。刘明炳喜欢的可不是这样的人，从一开始有新鲜感到后面索然无味，再后来他不怎么找黄姨娘。回想起两人曾经点点滴滴，说不上很好，但是也不算差。他冷着脸踏入黄姨娘的院子里，便听到低声抽泣的声音，似乎强行隐忍，不敢哭出来。他听得出来，这是自己二女儿的声音。当他走到屋子里，刘令菡正好看见了他，双眼红肿不成样子，她连忙垂首道：“父亲。”

话音还带着哽咽。刘明炳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躺在床榻上换好入殓衣物的黄姨娘，他皱起眉，道：“黄姨娘的衣裳是你换的？”

“啊？”

刘令菡摇摇头，神色无辜而茫然，“这都是夫人安排人弄的。”

刘明炳的脑子里忽然浮现僧人说过的话，一字一句清晰明了起来，他鬼使神差地道：“黄姨娘的事情，我会查清楚，你不要太伤心，好好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刘令菡愣了一下，连忙道：“好，那多谢父亲。”

见刘令菡不像早晨那般激动，刘明炳语气和煦地问道：“你今日在府里都做了什么？”

听闻刘明炳的话，刘令菡怯怯抬头，“没做什么，就是在院子里陪伴姨娘。”

望着刘令菡红肿的双眼，刘明炳心道，今日才发现黄姨娘假自缢，她自己没那个心思出府，那常家的孩子出府时都是有人盯着她，不可能有时间做手脚。这么说来，那个僧人的话倒是更加可信，日后要谨小慎微些，看看能不能避免他口中的祸事。刘明炳心里琢磨着，面上还是和气地说道：“常娘子与你年岁相仿，我看她是个平易近人之人，你若是心情烦闷，可以去找桦儿和她。”

刘令菡乖巧应声，刘明炳交代了几句话后，便离去了。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发现苏芙蓉早已命人准备好了晚膳。坐在餐桌前，他与苏芙蓉说了今日回府的遭遇，苏芙蓉吃了一惊，疑惑道：“郎君会不会遇上的是江湖骗子呐？”

经过这么一提醒，刘明炳不确定地回道：“依我观察，此人不像是骗子。”

苏芙蓉想到今日刘令菡的苦苦哀求，于心不忍，遂压低声音，接着道：“不如，郎君听从那高僧的话，让黄姨娘入土为安？”

“就怕这不是入土为安就能了结的事情。”

刘明炳隐隐不安，却道不明说不清，“常家那孩子不是说了，黄姨娘是假自缢，被人害死的吗？”

话音一落，苏芙蓉有些不解，“郎君为何信那孩子所言？”

“哎，你不懂，她父亲先前乃是大理寺卿，她自小随其父去验尸仵作，见过的尸体比我还多。她一眼便瞧出了异样，我当时是不行，但去上值路上琢磨过了，发现她言之有理。今日那上都来的大官，点名要她前去验尸，你猜怎么，她发现飞仙楼死去的男倌儿是中葛草毒而亡。”

刘明炳夹起一道菜放到嘴里，边嚼边看苏芙蓉的反应。“难不成，这孩子当真有这本事？”

苏芙蓉面上狐疑逐渐消散，心底似乎有些笃定常悦之就是拥有这个能力。刘明炳叹息一气，“明早你去探探她的口风，看看她对黄姨娘的事情有何见解。对了，桦儿那边还好？”

苏芙蓉满脸忧愁，无奈道：“幸亏常家那孩子来了，她脸上的笑意多了些，今日你把常家那孩子带去府衙，急得她来我这转悠了好几圈。这不，常家那孩子才到府上，被她的人请去了院子里，还让人传话给我，说是要和常家那孩子一起吃饭睡觉，唠唠家常。”

思忖片刻，刘明炳又挖了一勺汤放入嘴里，说道：“常家那孩子虽说父母双亡，也无叔伯父，但堂伯家中有一个姑姑在后宫当继皇后，备受宠爱；其舅舅乃是当朝最年轻的太尉，深受圣上信任；表兄乃是大理寺之人，知晓朝廷各种秘辛，现有负皇命南下按巡。桦儿与她交好，也挺好的。”

第一次听闻常悦之家中之人的职位，苏芙蓉心中还是稍稍吃惊。寻常官宦人家，怎会那么多人身居高位？哪怕皇亲国戚，圣上都要打压几分，不可能会给此机会。刘明炳看出苏芙蓉的疑惑，笑了一声，其意味深长，“虽身居要职，但落得家破人亡，不如像我这般，左右逢源，在这朝堂之中如鱼得水。”

“那倒也是，那孩子也算是个可怜的孩子。比我们桦儿还小上一两岁，却过了好几年寄人篱下的生活。”

苏芙蓉为刘明炳夹去一道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