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令菡的质问注定得不到回应,这场对话也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局。满腹怨念的刘令菡甩袖离去,刘府内低调地办着白事凶礼,明日黄姨娘便会出葬。常悦之把玩着苏芙蓉赠送的匕首,提醒刘令桦将昨夜发现的情况告诉苏芙蓉,刘令桦有些迟疑,直至离开都没有将话说出来。来到院子中,刘令桦双手无措地垂在两边,细长眉毛轻蹙,“这几日府中事情比较多,连同家中生意也不太好,我不是很想阿母为了我的事情发愁。”
她们身旁是一个流水假山,山下是一个池面,游着几尾小小锦鲤,四周绿荫笼罩,那流水声清脆。常悦之捏了从石缝中长出来的小草,在指尖摩擦,揉成小团丢到池子里,池子中的锦鲤蜂拥而上,见是小草,失望而归。她边看着游来游去的鱼,边说道:“这件事情你自己把握便是了,别让害你的人得逞就好。”
刘令桦手骨捏紧,深深闭上眼,心里头回想昔日好友避她如避蛇蝎,眼睛不争气发酸发热,涌上一股委屈。别人说她是发病才害死了闺中好友,但是身为当事人的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想要解释,可没人听,谣言愈演愈烈,自己的病让身边伺候的侍女日日胆战心惊。“嗯,我知晓。”
刘令桦回道。——中午,老鸨遣来婢女给媚娘梳妆打扮。媚娘被迫穿上桃红薄纱大袖衫,襦裙及胸百褶坠地,裙摆上是刺绣精美的彩蝶,头戴珍珠玉簪,面画美妙新颖花钿,模样十分俏丽。这是媚娘头一回穿上这般华贵的衣裳,衬得那张脸如牡丹般娇艳。拾掇完毕,媚娘随婢女前去楼下大堂。已是初未,大堂内花团锦簇,莺燕成群。媚娘一下楼,大堂内说话声一静,数道视线齐刷刷地朝她扫过来。一时间,媚娘有些不适应,脚下步伐有些僵硬。可仔细看去众人,好似都在看她身后,她别过头,瞧见正从楼上下楼的苏娘。苏娘上穿鹿胎紫缬襦,下着青碧数裥裙,头梳低垂发髻别上简单发饰,脚踩平头小花草履,模样端庄大气,与自己这身娇艳迥然不同,却让她心生喜欢。媚娘扬着笑等苏娘走下来,再一同走到大堂。两人被众人打量了番后,没人再注意她们。媚娘才侧身附耳问苏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广府郊外的一个大户人家那表演曲艺。”
苏娘解答道,“这户人家是个大方的,从去年开始,隔一段时间会请好几次飞仙楼的姊妹前去府上表演曲艺,成箱的银铤就顺着镖车送到飞仙楼。”
闻言,媚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没见过成箱的银铤,也不知道大户人家到底能有多有钱。在她的心底,还寄希望于常悦之身上,她不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也不喜欢这里漂亮衣裳和金银珠宝,更不喜欢对着男人进行卖笑讨好。从另一处门外,走进来了老鸨。老鸨身穿喜庆的银红长衫,头戴点翠簪子,脸上扑着粉唇上抹着丹蔻,笑得花枝招展,仿佛飞仙楼里飞入了喜鹊般。飞仙楼里的女娘们齐齐起身相迎。“今儿可算开张了个大主子,你们可要给我小心些,拿出比平日里要好的状态,该吹弹歌舞那便吹弹歌舞,该笑脸相迎那便笑脸相迎,莫要搞砸了,扰了那户主子的心情。等你们回来了,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老鸨声色俱厉地叮嘱着,满意地望着应声的女娘们。她的目光瞄到如同鹌鹑般站在苏娘身旁的媚娘,心底觉得媚娘这番小气似婢女的举动,真白费了上天赐给她的好皮囊。“媚娘!”
老鸨喊了一声,媚娘错愕抬头,发现老鸨身旁的侍女拼命朝她招手,示意她过来。可是她看着脸色发沉,眉目犀利精明的老鸨,心底有些发毛,不敢过去。老鸨在心中无奈地叹了一声,终究是山里来的野丫头,没点眼力见。等这次她见过世面后,回来好好调教番。“你过来。”
老鸨直接发话,媚娘踌躇前至,磨蹭半晌才来到老鸨跟前。谁料,老鸨竟直接挥手打到她手臂上,恶狠狠道:“就你这点眼力见,还怎么去大户主子那儿伺候?”
见媚娘呆如木头,双眼泛红直勾勾地盯着自己,老鸨更是恨铁不成钢,骂道:“哭什么哭?你在这飞仙楼里做伺候人的事情,不长点眼睛,如何得人恩宠?”
说罢,她左右低头,想寻找平常训斥新来誓死不从的丫头的鞭子,发现今日没带。苏娘见大事不妙,上前将媚娘拉到自己身后,说话声音轻柔,安抚人心是一等一的好,“妈妈,妈妈莫气,媚娘年纪还小,初入飞仙楼,许是未开窍。今日随我去开开眼,日后定能成为飞仙楼的招牌。今日事儿是个大事,耽误不得,妈妈莫气。”
老鸨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让媚娘受伤,耽误了正事,有个台阶下,她也顺着苏娘的话往下说:“那成,你们去那户人家那儿,定要小心,切莫乱走。”
说完,剜了一眼躲在苏娘身后的媚娘,转身扭着腰带着众人往院子走去。苏娘回首,看了下委屈巴巴的媚娘,也冷下脸来,“你想要好好活下去,那就要学会戴好面具,不是每一次都有人能够救你。”
媚娘不懂,但见苏娘的脸色,神色慌张,抓住苏娘的手,连连道歉:“我错了,苏娘我错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我以后会小心些,不再这么木讷莽撞。”
见稚嫩的媚娘,苏娘叹息一声,不再说话,领着她前去院子。院子里早就准备好了数辆马车,马车朴实无华。苏娘和媚娘两人共乘一车,得益于那户人家特意叮嘱老鸨,一定要让苏娘前去。好几辆马车接二连三地驶出院子,被周围的人瞧得清清楚楚,有人就纳闷了,这飞仙楼是不做今夜的生意吗?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这般阔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