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珺松完全没有长途奔波的一身疲惫感,随从子竹前来传话,说是洛大人等人到来。他赶忙换好衣裳,准备前去正厅。入府后,常悦之跟着林凯,走在院中。院内各处皆有绿意点缀,郁郁葱葱错落有致地立在道路两旁,地面铺上了石板,院内没有池子假山,看过去质朴清幽,倒是别有一番滋味。他们沿着小径一路走去,穿过园内葱绿,不多时来到了院内的前厅,待走近,常悦之才察觉,这屋内坐着两人。一个是国师杨珺松,另一个安川世子李长川。两人正在对弈。三人分别向两人行礼,随后洛齐飞站在李长川身后,夏云书则是站在杨珺松身后,二人凑上前看他们对弈,面对棋盘上势均力敌的布局,双双皱眉。常悦之不懂下棋,走到一旁,随意打量起屋内的陈设。屋内除了必要的家具外,没有多余的装饰品,一眼便能瞧出来,这是租赁来的。常悦之眼看给众人倒茶端水,她上前帮忙。见常悦之在倒茶,杨珺松不干了,丢下手中的白棋,嘴里嚷嚷道:“不下了,不下了,我好几日不见悦儿了。”
说着,他起身,走到常悦之的身旁,望着脸上肌肤有些暗沉的常悦之,满眼心疼道:“你黑了,还瘦了,我不在这几日,长川这小子没好好照顾你吗?”
他回首瞪了一眼满脸无辜的李长川,“他肯定没好好照顾你,他把自己顾得那好。若是真照顾好你,你怎么会这样。”
常悦之头皮一阵发麻,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你不用这样。”
杨珺松眼眸瞬间带笑,还要说话,却被洛齐飞的话打断了。“世子,我们前来,是有一事要商量。”
李长川指尖持着黑棋子,目光没有离开棋盘,似乎在琢磨着往哪里下,而杨珺松的位置上,坐着夏云书。待一子落下,李长川才缓缓说道:“我知道你们因什么事而来。”
常悦之、洛齐飞和夏云书诧异看向李长川,洛齐飞先从惊诧到了然,最后嘴角露出一笑,“原来你已调查清楚了,此事事关重大,我们禀告陛下后再行事,还是先斩后奏?”
“你认为应当如何处理?”
李长川应声,见夏云书下了一子,自己继续拈起一枚棋子,放入棋盘上,落子之地,恰好堵住了夏云书的生机,夏云书不得不选择断尾求生,别开蹊径。杨珺松露出疑惑,“你们在说什么?我不过离开数日,还发生翻天覆地的事情不成?”
夏云书点点头,“算是很严重的事情,会动了大唐的根基。”
杨珺松的脸色大变,忙问:“是何事?”
其余三人的视线再次落在李长川身上,李长川抬起头,凝视着常悦之的眼眸,眼底是些许赞赏,“此事还多亏常娘子。”
被提名的常悦之有些懵。李长川看了眼窗外的阳光,道:“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常悦之下意识回话,引来众人的视线,她只好尴尬一笑。谁料,李长川并没有恼怒,只是深深看了一眼常悦之,嘴边上的那抹假笑依旧,目光却转移到了杨珺松身上,“老师,今日刘知府可是请你前去府上一聚,眼看时间要到了。”
杨珺松侧首望了眼窗外,说道:“你先与我说说,发生何事了。事情牵连重大,那必定关系刘明炳,倘若我去应邀,你们背地里带一群人杀进去,我这心脏受不了。”
看着李长川这模糊的态度,常悦之意识到李长川在提防他们当中的人。她环视一圈大家的神情,琢磨着李长川到底在提防谁。棋子碰到棋盘的声音,清脆又带着一丝沉闷,让常悦之心跳漏了半拍。随即听到李长川的话。“广府城外有一座矿山,现在被私人开采。而整个大唐允许开采的矿山都需要经过陛下的允许,北边有三座、东边一座、西南一座和江南一座,而这广府的矿山却没有任何官员上报过,上都的大臣们都不知道此山的存在。这座山附近有一个大院,其院子的主人是飞仙楼的大顾客,这一年来时常会请飞仙楼的女娘们到府上寻欢作乐,而府上在这时会宴请一些广府或广府周围有权有势且有钱之人。上一次参加宴席的人便有,广府知府刘明炳、广府首富马商人、广府柜坊朱掌柜等人。”
夏云书和常悦之对视了一眼,读出双方眼里的不可思议。她们分明瞧见了那些人,但人人都戴面具,并不能识清谁是谁。“那座矿山,是铅矿?”
洛齐飞问道。李长川点头。一道惊雷劈在常悦之的脑海里,她瞪大了双眼,脱口而出:“这些人在用地方库银,掺铅铸新银,以谋私利!”
唯恐众人不清楚她这跳脱的思绪,又添了一句:“地方进行营收,总上报银钱扣下一部分,对账结束后再掺铅……不对,按照他们从飞仙楼花出去的白银来算,应当是库银全部都被动过。”
“既是以谋私利,为何不掺剩下的便可,悄然进行,反倒是短短半年抛银多次?”
洛齐飞持着质疑,看向常悦之,“之前就有消息传到上都,说这岭南之地有假铜钱流出。”
常悦之的目光缓缓看向李长川,思忖了下,蹙眉说道:“学会官银拓印,并非寻常之事。掺铅铸银,需要很多工匠,如果找的是不信任之人,那此事不会做得这么隐蔽。如果我没猜错,你们知道岭南的消息,是因为这边有线人吧?”
看着几人面色,常悦之可以确定答案。洛齐飞看向李长川,“世子方才说,那郊外大院的主人是飞仙楼的大顾客,此言差矣。据我调查,那飞仙楼的主子和郊外大院的主子为同一人,此人便是我们要调查死因的盛溪。真的盛溪没有死,殓房内躺着的人,是他的替身。”
“他没死这事情我知道。”
李长川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