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洛齐飞的话，李长川觉得有些奇怪，“掺铅铸银与幻术，有何关联吗？”

洛齐飞闻声，摇摇头，道：“我也有这种疑惑。悦之猜测，盛溪替身死后，有火烧飞仙楼，用的是石脂水，火势迅猛。我找到余推官，调查广府何处可购买石脂水，一无所获。”

“石脂水乃是罕见物，广府离石脂水产地甚远，见不到很是正常。”

李长川眼眸微抬，“那个余推官，可信？”

“查过，在刘明炳的圈子里，他是被边缘化的。其人固执耿直，一根筋到底，往往难以融入集体，刘明炳会放弃笼络他，想必此人又臭又硬。”

“那你是如何说服他的？”

李长川追问。“还需要说服吗？”

洛齐飞扬起自己单纯的脸，双眸带着不可思议，“此人身为推官，对案件十分感兴趣，但又没有天赋。我给他指了条明路，他对我又是敬畏又是感谢。”

李长川手中把玩着自己的骨扇，心底暗忖，洛齐飞观察人性极为擅长，在朝中历练多年，定比其父更为厉害。可惜洛家威望已经很大，大到圣上都要忌惮一分。洛家真与夏家联姻，此人必定仕途有影响，一旦那般，皇子们则会抛出橄榄枝……“怎么不见夏娘子？”

李长川话锋一变。目光落在屋外的院子里，“眼下局势不明朗，还是不要让夏娘子乱跑，出了意外，难以给夏家回话。”

洛齐飞面上不显喜怒哀乐，“她说有事，是何事，我无权过问人家。”

夏云书身着男装，跟在苏娘的身后，一边注意着苏娘与谁人接触，一边又提防身边有没有人发现自己。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倒是很好隐藏自己。今日的苏娘，没有去飞仙楼，背着一把古琴，进入了一家酒楼中。她熟稔地去了一间厢房内，进门之前还看了眼四周，才轻轻关门。跟在其身后的夏云书在她转身之际，躲在了梁柱边上，喊来了酒楼小厮开了间隔壁厢房。苏娘进到屋内，朝着坐在案前的男子行礼，将古琴放到另一旁的书案上。男子端坐在书案上，低头看着一本书，额头都没有抬一下，听着脚步声便知道来者何人，他问道：“来啦？”

苏娘走到男子身边，跪下身子，“主子，有何吩咐？”

“李长川那边是什么动静？”

男子声音淡然，修长的指尖翻过一页纸张，留下清脆的声音。苏娘依旧低着头，回禀道：“回主子，李长川和洛齐飞如主子所料，一步步跟着我们计划中去走。”

“常悦之那边呢？”

听闻这话，苏娘抬起头，眼里带着些迟疑，“主子，你当真要这样做？”

这声质问，令男子感到一丝不悦，眉宇间透着凌厉，开口回道：“你有意见？”

苏娘被这气势吓住，忙低头语气着急，“主子若真的那般做了，上都那边的大官，会生气，届时我们死无葬身之地呀！”

见男子不回话，苏娘继续道：“我们还有一年，只要将这一年熬过去，便能解脱了，何必要去与位高权重之人较劲。天下有信数三：一曰智有所有不能立，二曰力有所不能举，三曰强有所有不能胜。更何况，我们一无所有。”

“想来，让你多读书，有朝一日能为我出谋划策，却不想，你愈发畏缩！”

男子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立在窗前，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物之相胜，或以筋力，或以气势，或以巧便，而我们需要智取。”

望着男子的后背，苏娘藏起眼角那点痴迷，话中仍是固执，“渴而后穿井，饥而后殖种，可以图远，难以应卒也。”

“你怎知我这没有经过深思熟虑？”

被三番两次反驳的男子有些不悦，居高临下地望着苏娘的脑袋，“你再这般，日后不用再来找我了。”

这话一旦落下，那便是无尽的黑暗等着自己。苏娘错愕地抬头，望着男子俊俏的面庞，烛光微微晃动，连带男子面部的阴影在动。她低下头，双手相叠，额头深深磕在手背上，“主子吩咐的事情，苏娘必定做到！”

“做仔细些，她是个心思缜密之人，莫让她发现了什么异常，以免打草惊蛇，误了大事。”

男子语气缓下来，蹲下身子，伸手将俯首的苏娘虚虚抬了起来，望着苏娘风韵犹存的面颊，面上的淡笑浮起，落入苏娘的眼中，令她心脏扑腾乱跳。良久，苏娘才缓缓回了句：“是。”

随后，连古琴都忘了拿，她便离去。在隔壁的夏云书听到这话，心跳加速，难以掩盖，她慌忙地起身想要离开此处通风报信，但苏娘刚好出门，她只能在厢房内等待。寂静的厢房令她听得十分清楚自己的心跳，这种情况让她异常难受，在门缝中看到苏娘的身影已离开楼层，夏云书方才出门。而站在窗边的男子望着两个女子一前一后地离开，面上的淡笑依旧。不多时，隔壁再次传来动静，片刻后有人从隔壁的厢房中打开一道暗门，进来单膝跪向男子，似在回禀消息。斜阳悄然已落在山头上，给广府的百姓送来了层层叠叠色彩绚丽的晚霞。常悦之跟在侍女身后，才走出院门，迎面走来两个身材魁梧的男子。常悦之有些好奇地打量起这两个男子，其面貌骨相不似岭南人，更不似大唐人。她还未掩下心中的疑惑，便看到其中一个男子很是客气地对另一个男子，给伸手将先行机会让给那男子。在伸手之时，常悦之看到男子手腕上的大猫刺青，呼吸顿时止住，双眸惊诧，见人要看向自己，忙低头跟着侍女离去。那两个男子跟在小厮身后，深深望了一眼她，转头便问小厮：“这女娘是何人？”

小厮毕恭毕敬地回道：“她是我们郎君的客人。”

那两人闻言，只是点头，并未再说什么。常悦之垂下眼帘，手指紧攥裙摆，没有吭声，满腹心事地来到刘令桦的院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