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来到大理寺，被大理寺莫名的阴气吓得脊梁骨发冷。天空阴沉沉的，乌云聚在一块，凝在众人头顶。常悦之面对面无表情的衙役，强撑住面上的笑，递上三皇子李宗徽给她的令牌，“这位大人，我姓常，乃奉三皇子殿下之命，前来验看国子监司业王竞大人尸身，为王竞大人追查真凶。”
那衙役接过令牌，看了眼令牌是真的无异，目光落在常悦之身上，眼里带着狐疑，厉声问道：“你说你是仵作，那你的工具呢？”
“在呢，在马车上。”
常悦之说着，扭过头看向马车那处，看见夏云书费劲地拖着一个大箱子，一步步朝他们挪来。“大理寺乃是重地，闲人免进。你们在此等候片刻，我前去通报一声，无误你们可随我一同进入。”
衙役倒没有为难常悦之，吩咐一番，把令牌还给常悦之后离去。在上都，能人异士很多。会仵作验看之术的人鲜少，是女娘会此术更少。人不可貌相，这是大理寺任职的所有官员秉承的真理之一，故而面对常悦之与夏云书两个女娘，衙役并未训斥赶走，而是认真叮嘱并前去通报。给常悦之的感觉就是，这京城里底层的官差，可真守规矩。此番场景放到岭南或曲江，早就被人当成疯子驱赶。衙役匆匆来到正堂侧房，看见李宗徽和李长川二人，毕恭毕敬行礼，回禀道：“外有一常姓女娘持三皇子殿下令牌前来，说是奉三皇子殿下之命，前来验看国子监司业王竞大人尸身——”这话还未说完，李宗徽高兴地站起来，面上笑意满满，“快请她进来。”
满脸狐疑的衙役见状，微微抬起头看向李长川，毕竟大理寺最大的官是李长川。李长川瑞凤眼微弯，冲着衙役点了点头，衙役领命离去。“你懒得查此案，我请来高人为我查清。”
李宗徽脸上得意洋洋，“这常娘子自小懂仵作验看，洛太尉还让洛少卿协助本皇子查清此案，圣上应允。”
李长川懒洋洋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我两个手下都被你用圣上手谕给吓唬住了，那我身为他们上峰，不得不跟着，避免出了岔子，问责起来遭罪。”
“两个手下？”
李宗徽很会捕捉关键词，“这常娘子无官职，刚从南边归来，怎会是你的手下？”
南边……李宗徽越说语气越低，他想起来，李长川也是从南边回来，两人怕不是早就相遇？就在这时，常悦之和夏云书跟着衙役进入大理寺。大理寺主路两旁青葱浓郁，空气中还有一丝丝花香味，并没有门头看的那般令人惧怕。穿过一个门，常悦之才走到正堂侧房，看见室内有两个男子，一男子身穿锦衣，姿态不凡，另一个男子身穿三品官袍，衣裳绣有五章纹，佩金饰剑。常悦之和夏云书二人福身行礼。李宗徽看见夏云书，有些诧异，但还是上前虚虚托起常悦之的手腕，客气道：“常娘子无须多礼。”
常悦之正想客气回去，安静的室内听到一男子的轻哼。李宗徽不满地侧首瞪了一眼李长川，李长川意懒情疏，手中的白骨扇被他放到一旁，“你怎么可以私下接活？”
“大人与我交易时，未说过我不能私下接活呀。”
常悦之面上神色无辜，杏眸圆溜溜，显得她说的话可信度极高。一时语塞，李长川不知该说些什么。天空骤然落下雨滴，豆粒大的雨滴敲打着头顶上的瓦片，滴答滴答响成一曲奏乐。遽然昏暗的天际闪过一道撕裂的光芒，随即一声闷雷追上，屋外的风呼呼直刮，将豆粒大的雨吹斜了，越过屋檐，落在门槛前。常悦之感觉眼睛周围的光线乍暗，屋内没来得及点灯，显得有些昏暗不明。“要我前去验看的王大人在何处？”
常悦之问道。雨势有些大，不宜久留。李宗徽闻言，立马回话道：“在殓房。”
说着，他环顾四周，喊了声，“来人，拿伞来！”
侍从忙不迭给众人送上四把油纸伞，接过伞后，李长川带着三人前去殓房。常悦之不是第一次来大理寺，但是夏云书的第一次。夏云书与常悦之并行，压低声音轻问：“这大理寺，怎么不似传闻般可怖？”
这话音还没落，雷电交加下，伴随一声尖叫险些冲破乌云，震耳欲聋。夏云书撑着伞的手一抖，挂在伞边的雨帘甩到常悦之的肩膀上，为她泼出几点水墨画，抱歉覆在夏云书的脸，常悦之则回头笑了笑，表示无大碍。那个尖叫声，是来自他们前方一处石房之中，远远看去牌匾上似乎写着什么狱，夏云书没有勇气仔细辨认。穿过两面院门，拐了几处，他们来到殓房。这个殓房分为内外两间，外间左边一面墙上摆放博古架，架子上放了许多验看要用的工具，架子前放置三张书案，上面有文房四宝，还有摆得整齐的验尸册。右边则是三个比人还要高、与墙面同宽的架子，架子上放着瓶瓶罐罐，这些瓶瓶罐罐上都被贴上标签，随便一看，大多写的是物品。整个外间只靠正门与正门两侧的窗户透光。越过这些架子，他们来到内间门前。陪伴而行的役差将内间的门打开，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将常悦之脸上的炎热驱散开来。役差将内间两边的灯火点燃，常悦之才清楚地看到这内室布局。映入她眼帘的是左右两侧的墙是石头铸成，通道下铺的是与外间不同的石板，跟着上前几步，便来到台阶前，下了台阶，进入内间殓房。内间殓房墙壁上挂着许多灯盏，被役差点燃如旭日当头，明亮十足，丝毫不会因为视线阴暗而耽误验看。根据下台阶的高度来看，这内间殓房比外间矮了三尺，头顶上的屋梁比外间高出二尺，室内温度没有冰块的情况下比外间凉快些。将灯点完的役差来到一个石台前，“这处便是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