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悦之循声望去，看到一个人被白布蒙住，瞧不见模样。她走到跟前，侧首看向役差问道：“将王大人送过来后，可有人来验看过？”
役差迟疑地看向李长川，见李长川别过头，没给自己任何提示，他有些紧张，一时间拿不准主意，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后面一想，这女娘是替三皇子做事，虽三皇子不得宠亦无显赫母族，但好歹是皇子，索性直言。“这是前日半夜里送来的，还未得令不许私自验看，故而大理寺内无人动过。”
“好，我知道了。”
常悦之点点头，回过头，看了眼三皇子李宗徽，又看了下李长川，试探性说道：“我要验看了。”
李宗徽笔直地站着，优雅伸出手，示意她验看无需在意自己。而李长川投给他深奥难懂的眼神，只可意味不可言传，搞得李宗徽莫名其妙。李长川跨着稳当的步伐走到台阶处，心底暗数着数字。果然“三”字一落，他便听到常悦之颇有耐心地请李宗徽离去。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内间，李长川眉目舒展，笑得像奸计得逞，“怎么？你被赶出来了？”
“什么叫赶出来？”
李宗徽眉头一皱，一本正经道，“我这是给人腾出地方，还仔细验看。”
“哟，瞧不出来呀，你还会这般好心。昨日旁的仵作要来给王大人验看，你在那死死盯着，最后吓得人都不敢去验看。”
李长川嘲笑了下李宗徽，逼得李宗徽无话可说。李长川冲着他摆摆手，“你先去忙吧，这儿有我照看。”
“那就麻烦表弟了。”
李宗徽松下一口气。说完全相信常悦之，那是不可能的，但疑人勿用，用人勿疑，到了眼下这步，只能相信常悦之。有李长川的帮助，更让他放心。常悦之环视殓房内间，发现还有一个紧闭的侧门，走过去试图拉了下，打开后发现此门外有一条通道，不大不小，刚好可以容下两人并行。此路，应该特地为运送尸体而开辟。在殓房另一边的夏云书真当自己是常悦之的小助手，尽职地将常悦之的木匣子和布卷从外间拿了进来，还把闲置在柜子上的烛台放到木匣子上，等着常悦之发话。“我们先出去，将罩服穿上。”
常悦之边说，边从木匣子里把东西拿出来。穿好罩服和手套的常悦之照常将陈年艾草、苍术等物为原料所制而成的避秽香点燃，插在放了米的深碗之中，避秽香袅袅升烟，驱散室内的味道。常悦之一进来嗅不到非常浓郁的味道，心中知道这大理寺的殓房一直在遵循她阿父留下来的规矩，每日三次祛秽。夏云书替常悦之将工具摆好，又把准备好的烛台点燃，站在一旁等常悦之吩咐。眼看常悦之就要将那块盖在死者身上的白布掀开，吓得她紧闭双眼。武功高强，架不住自己胆子小啊！白布缓缓掀起，露出死者的面容。此人双眼紧闭，唇上下皆有胡子，嘴微张。他身穿深蓝色暗纹长袍，款式质朴，因穿着时间长微微泛白，翻领之处绣着一片花瓣，是四君子的兰。死者腰间别着金腰革，挂着香囊，下穿黑色长裤，脚踏乌云靴。只是，衣服有灼烧的痕迹，大面积并未烧得很严重。“他，生前被火烧过？”
夏云书面容露出不忍，活着的时候被烧，那可真遭罪呀！常悦之把白布放到一旁，“还不能确定是生前被烧，还是死后被烧。”
将白布放好，常悦之来到死者右侧，此处被火烧严重，右边袖子肩下五寸位置被烧出约七寸空缺，右侧腰间直至大腿上，有一尺三寸的布匹缺失，看这块缺失布匹的沿边，也是被火烧没的。这些火烧后的灰烬，有些粘在死者尸体上，有些不知在何处。常悦之将死者身上的衣物脱去，认认真真地检查衣物上的线索。香囊上的针线细腻，布匹虽很普通，但做此香囊之人很是细腻，绣出的兰花花纹与这深色相配，煞是好看。常悦之照着香囊的缝纫位置，将其剪开，而后将里面的药材都倒出来。她细心地将每一种药材分开，辨认后，把药材放到桌案上的小罐子，并让夏云书写上这些药材的名字，将所对应的药材罐子告诉夏云书。夏云书在小纸上写好药材名字，一一对应地贴在小罐子上。常悦之再次走到死者身边，检查死者被烧的肌肤，这才发现，死者的肌肤有些奇怪，一时间察觉不出来古怪在何处。进来殓房之前，没有人告诉她死者是在何处发现，遭遇何事。她检查过死者的身体，除了身侧被烧，没有发现死者有任何致命外伤。常悦之的目光落在死者的头部，死者头部的发髻有些凌乱，头上的帽子并未拆除。她将帽子拆下，特制的羊肠手套传来僵硬的感觉，她触碰到死者的头发，令她好奇蹲下，双眸一凝，指间摩挲几下发硬的头发，发现此处的发丝被血迹凝固住。“难不成，被人击打脑后而死？”
常悦之在心中暗想，抬起死者的头颅，伸出手拨开头发，注意到死者头颅上有一道裂痕，看样子是被尖锐之物所撞。“悦之，我贴好啦。”
夏云书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双手叉腰，等着常悦之的赞美，脸上的小表情娇憨可爱。常悦之侧过头，看了眼夏云书贴的标签，还将放在一旁死者的衣物折叠好，面上露出笑意，“云书越来越棒了！”
听了常悦之的夸赞，夏云书觉得有丝丝不对劲，但一时间想不出来是什么，懒得再想，走到常悦之身旁，问道：“可查出来，死因是何？”
常悦之摇摇头，“身上无外伤，头部被尖锐之物所击破，双手握拳，神情有些痛苦，一时难辨死因。”
“啊？连你也查不出来是什么死因吗？”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事事皆知呢。”
常悦之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