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官舍，已是酉时。李长川还未回来。常悦之伏在书案上不知写些什么，莫茵则是里里外外地忙碌，倒显得温馨和谐。出京城前，洛惟中告诉常悦之，若想传信到京城，只需在州府找到西市东阳街的烙饼店，将信递给店主前，先对个暗号。洛惟中的话一出，常悦之就意识到，他的暗线已经大到连西南之地都沁入，似肆意生长的藤蔓，遍布森林。停笔时，常悦之抬头看出窗外，窗边摇曳生姿的烛光亮过窗外的月亮。眼下是酉时末，离宵禁还有一段时间。“娘子，大人还未归来，大门还不能上锁。”

莫茵端着一碗甜粥走进来，那甜粥是她特意为常悦之学来的。“莫茵，你在家中等着，我有事出去一趟，去去就回。”

常悦之将信塞入怀中，越过莫茵，出了官舍。莫茵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朝着常悦之背影喊：“娘子，这甜粥——”“你喝了吧。”

“娘子要去何处，大人回来时我无法交代呀！”

莫茵喊道，却无人回应，常悦之的身影已消失在黑夜里。就在常悦之离去没多久，李长川回来了，身上带着一丝酒气。莫茵嗅到味道，对上李长川阴鸷的脸，吓得连连后退，“大人喝酒了，我去给大人准备醒酒汤。”

“不用。”

李长川瞥了眼莫茵身后亮着灯的屋子，“她呢？”

‘她呢’二字，略带柔情，莫茵因为害怕，未听出这丝情深意切。“啊，娘子她有事出去了。”

莫茵抖着嗓音道，说完便转身离去。在她回到自己房间关门前，透过门缝悄悄看了眼李长川，发现他坐在常悦之房门前，倚靠在柱子旁，像极了等待主人归来的大狗狗。刹那间，莫茵摇摇头，像等待主人归来的狐狸才是。莫茵心底默默为常悦之祈祷，愿她回来后不要遇上李长川。可惜，常悦之还是遇上了。回到官舍，常悦之心情愉悦地摆晃衣袖，走到自己房门前，看到一个人影缩在门前，仿佛被人抛弃的宠物般，无人疼爱，委屈巴巴。走上前定睛一看，竟是迷糊睡着的李长川，常悦之疑惑地挠挠眉毛，低声低喃：“认错房间了吧。”

算了，认错房间，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常悦之蹑手蹑脚地跨过门，小心翼翼地关门。不知这门是不是热胀冷缩，水汽十足，忽然发出吱呀的声音，惊醒了李长川。四目相对，常悦之分外尴尬，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眨眼间，李长川站在常悦之跟前，两人之间只隔着半关的门，常悦之清晰地闻到李长川身上甜甜的酒味，直冲天灵盖，没喝酒的她，有种微醺的感觉。“你……醒啦？这蜀地夜间露水厚重，大人休息还请回房。”

常悦之挤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可，李长川没有回话，就直直望着她。常悦之伸出右手食指，轻轻戳下李长川，将他推出去一分，随后关起了门。她脱去外衣，正打算换上寝衣，听到窗边有些动静，心中升起戒备，左右看了下抓起一个凳子走往窗边。她心里暗想，喝醉酒的李长川果然看不住家，家中遭贼都不知道。小心打开窗，突然发现站在窗边的是李长川，她不由得有些诧异。“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褪去身上外衣和发丝的束缚，常悦之一头乌黑亮丽的头发如绸缎般披在腰后，双眼明亮带着些困倦，显得有些懵懂，说话间还放下手中的板凳，动作之下隐约勾勒出少女的曲线。李长川红着脸，利落地从外翻窗进来，随后又把窗轻轻关上，果断将常悦之逼到一旁的墙壁上。意识到不对劲的常悦之想逃，却被李长川紧紧抓住手腕，逼在角落里不能走动。一声低沉磁性的声音从上灌入她的耳边，“你要干嘛去？”

常悦之杏眸微抬，水雾浓厚地望着李长川，委屈道：“夜闯女娘闺房，你要做甚？”

闷闷发笑的声音如同鸡毛轻轻撩拨常悦之的耳朵，挠得她心扉微颤。“别怕，我不会对你做逾越之事。”

“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僭越。”

她的红唇一开一合，极其引诱李长川。李长川双眼里的掠夺，比火还要灼热。但理智战胜了令人堕落的想法，他捧着真心道：“我是逍遥王之子，当今圣上亲侄子，安川世子，自小不喜旁人近身，虽已十九，又生在公侯之家，却还未定亲，房中更是连个贴身侍女都没有。我之前一心扑在公务上，下值回府，多是习武读书。不得已赴宴或饮酒，也从未让伶人歌姬等近身。”

“啊？”

常悦之怔愣。“我说，我从未定亲。”

抬眸望去，常悦之一下子撞入李长川幽深的目光，这幽深的眼神中透出几分灼热，仿佛要将她吞噬。“嗯，我知道。”

语声清淡柔软，但似乎不含男女之情，如一盆冷水，浇得李长川冷静下来。呼吸交织缠绕，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二人之间，李长川坚定有力目光自上而下无声移动。他能清晰地看见常悦之白皙无瑕的脸颊在自己的注视下一点点泛起绯红，也能看见她那双晶莹清润的杏眸一点点染上害怕的水雾。他放开常悦之的手，指尖突然失去柔软，有些不太适应，“我今夜喝了些酒，扰了常娘子，还请见谅。”

“此事，日后还是不要发生为好。”

常悦之声音轻柔，想要稍稍动下，避开两人过分相近的行为，然而稍微一动，便觉得腰间一阵牵扯。定睛一看，不知何时，李长川腰间的玉佩与她裙间的系带揪扯成团。李长川感觉腰间有一股力量，低头一看，看到常悦之窘迫的神色。“大人莫动！”

常悦之忙喊出声，生怕他一动，带动自己腰间的系带一松，春光乍现，按照大唐的生存规律，只能嫁给他。连个思考和选择的余地都没有，不是她生活的态度。“好。”

李长川凝神低头，解开那纠缠成团的东西。酒精的作用下，让他没有平日里的镇定，骨节分明的手指揽在团子上，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