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淡,洛齐飞下值,从大理寺离开之前,婉拒几个同僚邀请的拂香楼酒局,骑上自己的马,匆匆回到府邸,欲要等洛惟中回府,商议一下今日在上值时听到的消息。他本在忙,听闻路过的同僚窃窃私语,顿下脚步认真偷听了下,才知道他们正讨论的是西南。半路中正好遇到夏云书,两人在街道上看到对方沉下的脸,想必都知晓同一个事情。二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不再言语,错身离开。回到府邸大门前,洛齐飞看到洛惟中的马车,见到洛惟中沉着脸下马车。洛惟中余光瞥见洛齐飞,未停留,挥手道了句“先进府”,便径直往府邸内走去。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进入府邸,神色都不太好,见过老夫人和杨兰澜后,便一同去了洛惟中的书房内谈事。洛齐飞立在一旁,等侍从倒完茶水后,屋内无他人,这才冲着洛惟中行礼,问道:“阿父神色不佳,今日发生何事,能令阿父面色这般不好?”
洛惟中给洛齐飞递了个手势,示意他坐下说,随后端起茶盏,饮了口茶,深吸一口气,这才将一腔复杂情绪暂时压下。“你可知,衡之回来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洛齐飞蹙眉,对上洛惟中的眼神,心底有些猜测,“是为了稳住阿兄?”
“衡之常胜将军的名号,北境外的异族闻风丧胆,陛下把他调回来,起初我想的是陛下想趁衡之强大之前牵制住他。前些日子衡之归来后,陛下不顾徐妃仙去不过一月,尽心尽力为衡之择良缘。今日我才知道,因袁归禄撺掇,北境那边的刺史和驻军将军私下勾结,串通一气,以权谋私,克扣士兵军饷,在当地暗中牟取暴利。”
闻言,洛齐飞提起一口气,“竟有这样的事情!”
“衡之是个报喜不报忧的好孩子,暗地吃了那么多苦,愣是一句话也没有和我们说。若不是今日袁归禄说漏了嘴,我都不知晓此事。”
洛惟中说着,双眼逐渐狠辣,“一个小小宦官,藏在内宫成妖作怪,还想操控陛下!”
“今日儿子听到同僚在说,西南那边的南诏,向我朝下了宣战书。”
洛齐飞沉吟片刻,将听来的消息道出。洛惟中揉着眉心,点头道:“是的,这个消息今早才送到宫中,南诏那边给的时间很少,听陛下说的是,后日便是开战时间。悦之、世子和三皇子都在那边,陛下派人送了密诏,让他们先回京。”
他说完,又饮了口茶,将茶盏重重放下,接着道:“不知时间是否赶得及。在这背后,从世子传回来的消息中我们可以判断出,朝中有人与南诏勾结,叛国叛主!”
“儿子以为,梁越王(二皇子)前段时间忽然染疾,在府中从未出过门,此事并非生病染疾这么简单。梁越王的封地临近南诏和岭南,自封王后,一年前往封地两次,可他的人,频繁在封地与岭南、南诏三地活跃。悦之派来的书信说,南诏皇子与我接触过。我想,那南诏皇子早与梁越王有交集。”
洛惟中听罢,觉得洛齐飞言之有理,直接点头道:“眼下情况复杂,洛家要谨慎,再谨慎。我们掌握的线索是梁越王,也不知这背后有没有他人暗中操作挑拨离间。”
“梁越王对皇位虎视眈眈,众所周知,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洛齐飞直言道。洛惟中叹气摆摆手,“凡事没有绝对。”
,想到洛齐飞和夏云书这段时间情深意浓,两人虽不说见面频繁,但总能在洛齐飞脸上看到爱情的酸臭,洛惟中将今日在陛下那边得到的消息告知洛齐飞:“西南应征,陛下让夏家去,你可知情?”
听闻西南有情况的消息,洛齐飞猜到陛下会让夏家出征,面上严肃几分,但未出现任何紧张,“夏家是名将,区区南诏小国,定会被夏家等人纳入大唐国域。”
“三郎啊,衡之不便出城,你去替他接悦之回来吧。”
洛惟中忽然说出这话,洛齐飞很是诧异。现在这个情况,洛惟中不可能让他随便跑的!他一贯炯炯有神的双眸闪着几分不敢相信,想要问问缘由,又觉得多此一举。洛惟中看出他眼里的狐疑,解释道:“你对夏家那小娘子有意,趁这个机会护送她,多相处几日。”
言外之意,兵家生死难料,且行且珍惜。洛齐飞听到夏云书也会跟着出征,脸上的神色不再淡定,回想起今日在大街上看到急匆匆的夏云书,当夏云书看到他的模样瞬间释怀的样子,其中一丝丝奇怪,似乎能说得通了。他知道,夏云书是个临难不顾惜,身死魂飞扬的人,突然明白阿父为何让自己前去接常悦之回来。不过,是借机让他们相处些时日。想到这里,洛齐飞的眼眶略微湿润,耳边传来洛惟中的叮嘱。“记住,人生恩爱原无价,但是别忘了你的身后,还有洛家这个宗族。”
洛惟中道,“处君之高爵,食君之厚禄,爱其死而不谏其君,则非忠臣也。当下袁归禄等人宦官左右陛下,令为国忠臣者半死,而为国谏臣者必死。你必定要小心,时刻记得隔墙有耳,金银可辨人心难测,洛家一步一个脚印至今,风雨摇摆数百年,别毁在你我手中。”
洛惟中是在提醒洛齐飞,为人外圆内方,谨守臣子的本分下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父子二人四目相对,洛齐飞坚定地点点头,黑沉的眼眸中目光深邃。良久,洛惟中轻叹一声,拍拍洛齐飞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为父对你寄予厚望,你与自家阿兄和常家阿兄,相互扶持,将来还盼你能代替为父,做陛下的左膀右臂,留下一段君臣佳话。天色不早,夏家应该准备动身前去西南了。你去和你阿母还有祖母等人说一声,前去接悦之回来,其余的别多说,免得他们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