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头簪鲜花的女娘在人群里脸色大惊，捂着嘴巴，双眼满含惊慌失措，“难不成……是，是迷香？”
她很害怕，下意识看向统管阿嬷，统管阿嬷闻言，眼神犀利地环视一圈在场的众人。“去看一下香坊里的东西是否齐全！”
统管阿嬷吩咐身旁的侍女，那侍女接到指示立刻离开，前往人群。香坊是府邸炼香养蛊之地。晟锡派人从外面搜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谋来方子，给香坊七名熟知各种炼香养蛊之人，让他们仿制出来。那七人，被困在香坊，身上的枷锁由特殊材质做成，没有钥匙是无法解开。他们，是不可能有机会背叛得了主子。院外守着的护卫没有发现异常，说明府邸内部出现了叛徒。统管阿嬷望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向来见惯大风大浪的人，也不由得露出一丝担忧。如今大唐内外忧患，是南诏一举拿下南唐的好时期。如果府邸出了问题，那……殿下有危险！思索至此，统管阿嬷再也坐不住了，派心腹将此处看好，自己匆匆离去。早在一个时辰之前，媚娘在屋内替常悦之梳发，有一些没一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常悦之从镜中望着媚娘，问道：“还未决定好？”
她劝说媚娘，为李长川到来做准备。她让媚娘做的准备，是媚娘离开此院，把众人视线转移出去，为她和李长川谋得一时半刻的清静，快速离开此地。媚娘闻言，微抬眼眸，望着镜中的常悦之，抿了抿唇，有些纠结，“这几日娘子借我之口，没少把想要传递给殿下的消息传递过去，且蒙骗我，利用我达到自己的目的。”
简而言之，被称为双面间谍。常悦之淡笑，拈起梳妆台上的眉笔，“何时发现？”
“娘子给洛家传递书信之时。”
“那么早发现了？”
常悦之惊叹媚娘有这番感知，心中有些疑惑，“为何不告发我？”
“缘由有三。一是亏欠与娘子，为……”媚娘说着，悄然打量常悦之，顿了下，改了话锋，“二是为了自己，不想过受人胁迫的日子，娘子曾答应过我，替我摆脱这样的生活；三是为了平息这场战乱。”
“战乱哪儿有那么好平息……”常悦之幽幽叹气，紧接着说：“没有晟锡，还会有南诏其他野心勃勃之人，觊觎大唐已不是一日两日之事，无人不喜万邦来朝之感，天下为己所用之喜。不过，你记得自己是大唐之人，为两国和平做努力，远比那些为了一己私欲而叛国之人好多了，好太多了。你纠结在于何处？”
“我该如何引开众人目光？”
媚娘手拂过常悦之乌黑如绸缎的秀发，有些恋恋不舍。她不是不清楚怎么吸引众人眼光，只是，她所想的法子，必定没有常悦之想到的深远，不出三日，晟锡定会发现猫腻，自己小命不等常悦之来救，便香消玉殒。“你知道，他最在乎的是什么吗？”
“背叛？”
“那夜带人前来的女娘，待你如何？”
媚娘回想那人对自己的脸色，微微摇头。常悦之画好了眉，把眉笔放下，“那她就是和大唐朝廷有往来之人。”
一时间，媚娘还不明白常悦之说这话的意思，不解地抬眉看向常悦之，常悦之杏眸如星辰透过镜子定定望向自己。她把常悦之所说的话，在心底细细嚼了一下，似乎意识到常悦之所说的，张口正想肯定一下，却被常悦之抢先开口。“就是你想的那样。”
“就这样？”
听完常悦之说如何支开众人，顺利放下迷香的话，李长川有些不可置信地摇摇头，“你的香从何而来？”
“紫怡的人给我的。”
常悦之脸上洋溢着不谙世事的笑容，和她深思熟虑的话语十分割裂。李长川似乎对常悦之有了新的认识，提醒道：“你这般引导媚娘，不怕她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吗？万一被人发现你所说的是假的，该怎么办？”
常悦之随手在路边拔起一根狗尾巴草，抚摸草的末端，凸出来的小绒毛好似有按摩功能一样，让常悦之冷静下来，有意无意地嘲讽道：“原来李大人是个良善之人。”
“这般世道，没有绝对良善。只是担心她拎不清楚，胡言乱语，会令你陷入新的困境。”
李长川听出来她话里的不悦，解释道。“我不会做没有把握之事，我告诉媚娘，那人是往来之人，便肯定是往来之人。”
常悦之说着，走到马儿旁边，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索，“我们快些走吧，此处不安全。”
李长川还是想问一下，她是怎么知道那人的身份。他冒死进入府邸，调查许久才知道其中玄机，但常悦之轻而易举说出，令他不得不怀疑，常悦之的身份，是否他起初看到那般简单。仅仅是父母双亡寄人篱下的孤儿？她背后的主子，是谁？有何目的？马背上，常悦之感受到身体十分不适，双手似乎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食自己。两人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小镇，镇子破烂不堪，一幅战后混乱的场景，不远之处还有火烟在冒，街道上不见熙熙攘攘的人群，唯有倒地不起的死尸，唯有疮痍弥目的房屋。常悦之心中腾起悲悯，眼睛微痒，秋风吹来，吹落她的泪水。马儿原本奔跑的步伐，渐渐慢下。他们想来镇子里寻些补给，连夜赶到州府，却看到这战乱。走往镇子的深处，企图能寻到人，讨来些干粮和水，但横七竖八的东西，碎瓦颓垣的屋子，猩红血迹铺地的道路，揪疼他们的心。李长川忽然警惕地看向一处，腰上的利剑猛地出鞘，直逼路旁断木凌乱的破房子一角，却又定住在跟前。常悦之狐疑地看过去，瞧见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瑟缩在角落里，害怕地望着自己和李长川。看他的样子，是当地人。“你们，是，返，返回来的……南诏士兵吗？”
那个孩子壮着胆，结巴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