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公子像是听到什么惊天内幕,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父母。 从记事以来,所有赞赏,光彩,荣耀,都被自己这位大哥一手包揽,他羡慕的要命,嫉妒的要死,嘴硬归嘴硬,其实心里知道,这辈子恐怕都要被压下一头了。 闹了半天,他竟然是个养子!养子是什么?那跟门人弟子有什么区别?主家给你东西,你才能拿着,不给你,就只能看着! 秦家二公子立马觉得,自己的人生一下子亮堂起来! 他眼巴巴看着秦达夫妇,屏住呼吸,只等他们亲口承认,是的,他跟你不是同胞兄弟,他只是个养子。 秦夫人沉下了脸,训斥道:“胡说什么?你爹是在说笑,这都听不出来?娘累了,想休息一会,你先回去。”
秦仲武没有因为这个答案感到失望,他觉得父亲根本不是说笑,母亲说的才是假话,本来想追问,眼珠转了转,又把嘴边的话咽回去,说道:“那我晚点再来看你。”
出了门,又偷偷摸摸转回来,轻手轻脚走到窗下,放缓呼吸,他知道父亲修为极高,耳目灵敏,大气都不敢喘。 秦夫人埋怨道:“这话你怎么能当着仲武的面说?”
秦达微微向窗户方向侧了侧脑袋,握住秦夫人的手道:“一时失神说漏了嘴,幸亏仲武没什么心眼,很好搪塞。”
秦夫人看了他一眼:“你把李青石拱手送出,究竟是事不可为,还是为了那小元丹?”
秦达不悦道:“你怎会这么想我?你觉得我心里很好受是么?这么做,还不如舍了这条性命,死了痛快!可山庄里这么多人,这么多条性命,你狠得下心么?”
秦夫人长叹口气:“咱们从没做过出卖朋友的事,何况他对咱们有天大恩情,虽然保住了整个白玉山庄,可这往后,你我都要活在愧疚中了,真是比死还难受,唉,当时风剑安怎么就死在他手里,若是……” 话到这里没再说下去。 秦达道:“若是死在我手里,也不用这么为难了,是不是?”
秦夫人白了他一眼:“你是觉得我心里没你?做了这么多年夫妻,我的性子你还不知道?若是风剑安死在你手里,你给他偿了命,我自然会追随你去。”
秦达宽慰她道:“想开些,就算咱们拼掉整个白玉山庄,护住李青石性命,可他是那位李先生要杀的人,被李先生盯上,难道还能活命?早晚也是一死。”
秦夫人摇头道:“事实虽然如此,但终究不是一回事,不说这些了,还是想想伯文那边怎么办,我觉得这件事肯定瞒不住他。”
秦达道:“能怎么办?事情已经这样,他若能体谅咱们的难处,那是最好,若只顾着自己的江湖义气,那就由着他折腾吧。”
秦夫人愁容满面:“就算他顾全大局,恐怕也会留下心结,最好让他到外面游历散心,可是以他的性子,这心结不知道多久才能解开,这些年白玉山庄威名不堕,伯文其实功劳不小,后继有人,旁人才会高看一眼,若这心结一直解不开,我担心会影响他的武道修行。”
秦达道:“这倒不必担心,有了小元丹,我必能突破鸿蒙境,踏入鸿蒙境,就能多活些年头,到时就有大把时间,再说了,小元丹如此神妙,仲武定能借它踏入武道,说不定修为也能一日千里,白玉山庄的名头丢不了。”
秦夫人猛然抬头看向他。 秦达道:“怎么了?”
秦夫人沉默片刻,摇头道:“没什么,你说的对。”
躲在窗外的秦二公子没想会听到这么多“秘闻”,虽然不知道小元丹是什么东西,却已经心神激荡,这时忽然听见脚步声,转头看去,只见秦伯文脸色阴沉大步流星进了院子。 秦二公子怕他叫破自己的偷听举动,想找地方躲藏,却已经来不及,然而秦伯文就像没看见他,一言不发,径直向屋里走去。 小雀随后跑进院子,低声叫道:“少爷,你冷静些,千万别冲动!”
眼瞅着自家少爷已经进屋,只好在院里停下脚步,瞥眼看见秦仲武,赶紧躬身道:“二少爷。”
秦仲武最讨厌别人叫他二少爷,不过现在心情正好,而且已经知道自己果然不是什么二少爷,而是正儿八经的少爷,白玉山庄唯一的少爷,也就不生气,屁颠屁颠跟在秦伯文身后进了屋。 秦达见秦伯文脸色难看,与夫人对视一眼,问道:“这是怎么了?”
秦伯文见父亲皱起眉头,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有些失礼,赶紧平复了一下情绪,尽量心平气和道:“爹,你说实话,是不是已经把青石送到官府去了?”
秦达又与夫人对视一眼,问道:“这话怎么说?”
秦伯文道:“青石人不见了,行李也不见了,看起来像是已经离开,你也说他可能自己走了,但我知道他,他也知道我,以他的脾气,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不辞而别,起码会跟我说一声。”
“后来你又说可能是风雷那位新任治中从事的岳父派人抓走了他,还猜测出手的可能是镇武司办事处的人,然而这根本说不通,因为官府拿人,根本用不着偷偷摸摸。”
说到这里,他收回与父亲对视的目光,又道:“你昨夜叫我喝酒……” 只说了一句便停住。 他怀疑昨晚秦达给他喝的酒里下了迷药,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一夜昏睡,以防万一。 不过这终究是他的猜测,而且当面说出来,不论真假,父亲的脸面难免挂不住,所以停住不说。 回到自己住处后,秦伯文冷静下来,然后越想越不对劲,先是父亲叫他喝酒,第二天青石便不见了,父亲先引导他认为李青石是不辞而别,见他不信,又改口说可能被官府暗中抓走,这种种一切,终于让他起了疑心。 秦达蹙着眉头,一时没有说话。 秦伯文往前走了两步:“爹,究竟怎么回事,你就跟我说了吧,这事瞒不住,你不说我也能找风雷去问。”
确认风雷岳父调任景州的事属实之后,秦达就把他们夫妇放了,但秦伯文知道他们住在何处。 秦达叹了口气道:“伯文,我这么做实在是迫不得已。”
听到这句话,秦伯文呆若木鸡。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心里终究还有些希望。 在他眼里,父亲古道热肠,且义字当先,从小到大他也是这样教导他的,怎么都想不到他竟会做出这样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秦伯文深吸口气,尽量调整了语气,仍旧难掩失望道:“爹,青石不只是我的朋友,也是白玉山庄的恩人,你怎么能这么做?”
秦达道:“因为不得不这么做。”
秦伯文盯着他看了片刻,确认他心意已决,转向秦夫人叫了一声:“娘。”
秦夫人躲开目光,垂下头去。 秦伯文沉默下来,许久之后,垂在身侧的拳头慢慢握紧,声音已经变得无比平静:“我要去救他。”
秦达抬起头,盯住他道:“你如果去救他,这一切我不就白做了么?”
病情大有好转的秦夫人忽然又剧烈咳嗽起来,脸色苍白道:“伯文,你别冲动,要以大局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