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洛洛提脚往屋里走。“你跟迎春照顾好姑娘。”

千雪低声对秋眠说了这么一句，悄悄往外面走，速度很快，秋眠根本拉不住她。桑洛洛走进屋里。甄氏仰面躺在床上，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唇色乌青，像是喘不上气的样子。桑洛洛顾不上其他，赶紧闭上眼睛召唤药王。等待的期间，她命迎春和秋眠去门口守着。才走到甄氏床边，空气中便有一阵轻微的药香，混着丝丝冷香。药王很上道，都不等桑洛洛说话他就上前给甄氏诊脉了。“久病成疾，心病难医。”

药王道，“她对你很重要吗？”

重要谈不上。甄氏常年卧病在床鲜少露面，原主幼时很少见到她，母女二人感情很浅薄。原主渐渐大了后，在李美红有意无意的教唆下她跟这个母亲的往来更少，反把李美红当亲娘。桑洛洛想救她，一来她怎么也是原主的母亲，二来甄氏的眉眼和她阿娘的像极了，她瞧着有亲切之感，反正也是召唤药王来一趟的事情。听到药王这么问，桑洛洛看着他，“治不了吗？”

药王摇头，“不是，她这个病不好治，不过我的话，就不一样了……我只是在想，她的寿数应该还不到吧？”

桑洛洛召药王召得多了，俩神仙如今熟得不能再熟，药王甚至都不用敬称了。桑洛洛道：“若是寿数到了你强行将人救回来，阎王应该会来找你的。”

“……有道理，先将她救回来就知道了。”

药王掏出怀中一个白瓷小瓶子给甄氏喂下去，一顿输出，顿时看到甄氏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起来了。救活甄氏，药王马上就回天上去，等着看阎王会不会去找他。甄氏悠悠清醒过来。她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看到眼前放大的桑洛洛的脸，她还以为是幻觉。“母亲。”

桑洛洛不远不近，中规中矩行了个礼，“母亲可感觉好些了？”

甄氏苦涩笑了笑，“我果真是死了，活着哪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母亲说的这是什么话？您没有死，活得好好的呢。”

桑洛洛笑道，“方才见您脸色不好，好像是噎着了，女儿倒了杯水给您喝，您这便醒了。”

噎着了是假，喘不上气是真的，但甄氏没说，只看着眼前朝她浅浅笑着的女儿泪湿了眼眶。多少年了，她们母女不曾这样近的坐在一起过了。她这个母亲做得太糟糕，这么些年亲生女儿情愿认他人做母也不愿见她这个亲生母亲一面。甄氏激动下，连忙叫人：“来人，上茶，上点心！大小姐来了，怎的你们一个人也没有！”

“母亲稍安，流珠给您熬粥去了。”

桑洛洛怕她一急，又把自己给噎着了，连忙扶她坐起来。“那别的人呢……这群丫头，都怪我平时太纵容她们了！”

桑洛洛迟疑了一下，道：“我命人将母亲院里的彩凤打了，这会儿，估计没人敢上前来。”

甄氏一愣，随即叹了口气，“那丫头，我这庙小了，容不下她那尊佛，我还想着改日放她出去呢。教训一下她也好，免得她不知天高地厚。”

正说着，夏婵在外面小声道：“姑娘，奴婢有事回禀。”

“说吧。”

“千雪把彩凤的舌头拔下来了。”

桑洛洛震惊：“꒰๑•⌓︎•๑꒱ᵎᵎᵎ”甄氏更震惊：“啊？”

夏婵：“千雪说她，‘污言秽语脏人耳朵，无法无天不知尊卑，咒骂主子尤其该死，留她一命是主子仁慈，不过舌头实在多余得很’，就把她舌头拔了。彩凤晕过去了，千雪这会儿正拖着人去医馆呢，也不知能不能救活。”

夏婵语气很轻松，还有点高兴，好像千雪替她做了她想做的事一样。“这丫头，太彪悍了些。”

桑洛洛抹了一滴冷汗，赶紧跟甄氏道歉。甄氏毫不在意：“你身边有这样护主的丫头，是好事，你切莫责怪她。”

桑洛洛点头称是。甄氏见她待自己如此温顺，心中大为惊诧，想起前些日子偶然听她们说这些日子府中发生的事，甄氏话到嘴边，想问，又噎下去了。桑洛洛直接开门见山道：“母亲是不是有什么话想问？”

甄氏细细看她脸上的神色，见她没有不耐烦，这才道：“我前两日听说府中发生了许多事……听说你二妹妹如今出去住了？”

桑洛洛摇头：“不是出去住，是被赶出去了。”

甄氏一愣，“那她们说的都是真的？你同你二婶一家闹翻了？”

桑洛洛点头：“嗯，闹翻了。”

“你为何……你同她们不是一向挺亲近的吗？”

不仅同她二妹妹亲近，同府中那些人都亲近，唯独跟自己爹娘不亲近。桑洛洛总不能说这副身体换了一副芯子，她轻轻笑了一声，“再亲近，也不能让人欺负到头上来不是？”

“他们欺负你？”

甄氏脸色一冷。桑洛洛担心甄氏这纸片一样的身体受不得气，忙道：“一点小事而已，母亲不必担心，我都给他们还回去了。”

“那便好。若是有人欺负你……你便写信告诉你父亲，他肯定能护着你的。我是个无用之人，我帮不了你什么……”甄氏神色黯然。桑洛洛笑道：“母亲放心吧，我会的。你可不是无用之人，你要快点好起来，这样别人才不会欺负我没爹没娘。”

甄氏惨淡的笑了笑。好起来吗？怕是不能够了。方才，她一只脚都踏进鬼门关了，如今，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估计老天可怜她这一生凄惨，知道她有心愿未了，特意放她回来，还将桑洛洛送到她面前让她最后看一眼自己的女儿。所以她现在跟桑洛洛说的这些话，更像是遗言。甄氏又拉着桑洛洛说了好一会儿“遗言。”

期间，桑洛洛将这屋里打量一番，心中有了了然。桑洛洛陪甄氏说了很久的话，去厨房熬粥的流珠一直没回来。她安抚好甄氏，等她睡下才走出房门。外面鞭炮声声，除旧迎新，隔着高墙都能听到欢声笑语。这样的节日，这座宅院的嫡夫人住的小院草木凋零，她甚至连口吃的都没有。既然她要在这个时代留下来，有些东西，是该重新整治一下了。新的一年，这座府邸也该是新的景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