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丞相夫人，却住着和下人差不多的院子，吃的喝的还不如下人。管家怎么说的？说是府里开销大，大家都一样，可是别人分明过得好得很，吃的喝得哪一样不是最好的？这样欺负她们，还不是丞相夫人与丞相隔阂多年，和大小姐几乎没有牵连，加上甄氏这些年卧病在床深居简出，这个府里几乎没人记得她的存在了。所以她吃什么住什么，根本没人在意。她们做下人的看不过主子被欺负，站出去说过几句话，后来都被罚得很惨。如今这个府里做主的可是二夫人，谁敢说句不是？流珠心里再怎么愤懑，也只能憋在心里。她端着那碗效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药，在想要怎么劝甄氏把它喝下去。恰好这时，另一个丫鬟彩凤提着个食盒进来。“今日是除夕夜，杜姨娘命人送来了几道菜。”

彩凤自顾自的在床边撑起了一张小桌子，把杜姨娘送来的菜全部摆上去，顿时这冷冷清清的屋子便多了一些烟火气。“杜姨娘倒是坚持，每年除夕夜必定会送来几道菜。前些年还带着三小姐来给夫人请安，自从被夫人拿扫帚赶出去一次后，她虽不来请安了，但每年除夕夜也还是会送来几道菜。”

彩凤边摆菜，边说着杜姨娘的好，神色间颇有些夸赞的意思。自己无心争夺这世间富贵，下人们跟着她有二心也是正常的，甄氏看了一眼彩凤，也没多说什么，只让她把菜端走。彩凤动作一僵，张了张嘴，“夫人每年都拒了杜姨娘，今年，就不能有点例外吗？”

甄氏看了她一眼，苍白的唇边溢出一声叹息：“我不想吃，你拿下去和她们分来吃了，就当我收了吧。今儿过年，吃点好的。”

后面这句话是对流珠说的。彩凤无奈，只好撤了菜。“那我去给夫人熬碗粥。”

流珠和彩凤一起退下，流珠要往大厨房走，彩凤拉住她，“大过年的你还去熬什么粥？”

流珠蹙眉问她：“那不然夫人吃什么？”

“有好的她吃不下啊！”

彩凤晃了晃手中偌大的食盒，“山猪吃不了细糠，怪谁呢？”

“彩凤！”

流珠喝住她，眉眼一冷，忍不住嗤笑道，“希望和你恩爱两不疑的夫君哪天带个小妾回来，你也能欢欢喜喜吃她递上来的饭菜。”

彩凤一噎，恼怒道：“随便你，你要去熬粥就去熬吧！你看这院子里的人谁大过年的还在这里守着啊？全都去找地方蹭吃的去了……说来晦气，都是做下人的，别人跟着主子吃好的喝好的，咱们跟的这个，连点像样的吃的都没有，大年夜别说赏顿饭，连她自己都要别人接济！你赶紧去熬粥去吧，最好赶紧把她熬走，咱们大家也好省事！”

“你！你说的这叫什么话呢！”

流珠没她那么泼辣，说不出难听的话，气得脸都青了。“难道不是吗？连她自己的亲女儿几年都不来看她一次，还是杜姨娘可怜她，她反而不领情！这人呐，做到这人憎狗嫌的份上真是不如死了算了！”

“你少说几句，给自己积点德吧你！”

流珠气得咬牙，丢下这么一句就去府中大厨房熬粥去了。彩凤“哼”了一声，提着食盒雄赳赳气昂昂往自己住的屋子走，斗胜了的母鸡似的。突然她余光捕捉到一抹淡绿色。彩凤侧眼看过去，桑洛洛迎面走来，身后跟着四个大丫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恍惚间她感觉桑洛洛好像瘦了，脸小了，神色间还有一抹肃杀之气。这段时间府里发生的事彩凤听说过一些，不过都是关于桑洛洛不好的，彩凤不疑有他，还只当桑洛洛是以前的桑洛洛，对于自己刚才的那一抹错觉，她也只是兀自摇了摇头。“给大小姐请安。大小姐怎的来了？”

彩凤毫不在意道。几年没有来往的母女，她现在来，怕也只是突然兴起来看看她亲娘还活着没有吧。桑洛洛似笑非笑，眸中寒凉。“我不来，还不知这府中有如此作威作福的小人呢。”

“大小姐说什么我听不懂。”

彩凤往门口扫了一眼。那些出去蹭吃的丫头都回来了，正鬼鬼祟祟的趴在门口往里看。彩凤怕她们跟自己抢吃的，对着桑洛洛眉头一扬，神情傲慢，随便弯了下膝盖，“夫人在屋里，大小姐请便。”

说着提着食盒就要走。桑洛洛一个眼色，千雪“蹭”的一下就拦在彩凤面前。彩凤用鼻孔看她。千雪也用鼻孔朝她哼了一声，“嗖”的一下抢过她手中的食盒。“好大的谱啊。”

桑洛洛眸光冷冷扫过去，声音冰冷，“你在这府里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吗？”

彩凤莫名被桑洛洛的眼神看得一个哆嗦，但是想起自己被夺走的食盒，她怒从心起，跳起来去跟千雪抢，没顾上理桑洛洛。“夏婵。”

桑洛洛淡淡道了一声。有点武力值在身上的夏婵一出手，把彩凤抓得死死的。“大小姐这是什么意思？这些吃的都是杜姨娘送给夫人，是夫人不要赏给我们的。大小姐若是想要，直接说便是，我们做下人的也不能跟你抢不是？”

“放肆！”

夏婵呵斥一声，“这是你跟主子说话的态度吗？你啊我的，你眼里可还有尊卑上下？”

“哟，都是做下人的，你在我面前逞什么威风啊？你懂尊卑上下，那你怎么不进去伺候里面那个？”

彩凤被夏婵死死扣着，她拼命挣扎，圆润的身体在她的动作下一颤一颤的。斜着看人的眼睛恶狠狠盯着桑洛洛。“夏婵，拖出去掌嘴。给我狠狠的打！”

桑洛洛冷声吩咐。夏婵得了命，拧着彩凤的后脖颈出去，大老远的还听到彩凤的叫骂声，大概是说什么桑洛洛一年到头不来这里，现在她娘都要死了她才来作威作福，也不知道给她自己和她娘积点德。其凶狠泼辣的样子，哪里有半点下人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恶了，这院子的丫头都是如此嚣张吗？”

千雪咬牙，“干脆让夏婵打死她算了！”

秋眠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看桑洛洛的脸色。桑洛洛的脸色说不上来是个什么色，总之能感觉到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