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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綦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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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宣一个人来到星石家,见豫心不在,问:“豫心去哪里了?”

“她去宋小燕家了。你怎么一个人?樊丽呢?”

“不提她了,爱去哪去哪。”

星石正在关注着林氏的股价,朱宣过来,说: “真的是,上次金光涨的一塌糊涂,可惜没买,这次终于买了,它居然不涨!”

朱宣气呼呼的,说:“现在林氏的市值涨到二万亿了,股价还在原地踏步,这是为什么啊?”

“都知道它要涨,它就偏偏不会涨。”

“为什么?”

“因为散户是不会发财的。”

朱宣气的要死,“我要把林氏的牌子给砸了,什么玩意这是?”

星石看着他,笑着说:“外资还没入场呢,急什么?当散户退出后,外资就进来了,那么……”

朱宣马上转笑,说:“这次我要坚挺到最后。”

“不一定。”

星石说:“这次不同以往,最后鹿死谁手,还不一定。我还是那句话:股市有风险,投资须谨慎!”

“现在最得意的应该就是林旦了吧?”

“现在没有人比林旦更着急的。金光被收购的时候,至少还没有外债,而林氏现在的债务已经高达七千亿。”

“林旦会是下一个金卫国?看来这次粤南帮要把林氏置之死地了。”

“置林氏于死地的不是粤南帮,是明彦。”

“明彦?为什么?他们不是亲家吗?”

“明彦的眼里没有亲家。”

“老是听你说这个明彦,神神乎乎的,有那么厉害?”

“现在你不是看到了吗?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粤南帮,放眼全世界华人圈,还有第二个人吗?”

“我怎么感觉这次不像是为了争夺利益。”

“你说的没错,龙钊田的想法是混合全球金融制度,消弥矛盾降低风险。在他们面前,林氏现在就是一盆等待修剪的盆栽。”

“所以林旦的位置也是岌岌可危了。”

“再怎么样,林旦比金卫国的日子好过多了,就算下台也是体面的。”

朱宣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金卫国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他们最后的一个矿也抵押了,现在欠了不少债。”

“那金楚河呢?”

“不知道。”

朱宣哦了一声,问:“你在北京还要待多久?”

突然改变的话题让星石猝不及防,思索了一会,说:“不知道。”

“你愿意回老家吗?”

想了好一会,星石说:“不知道。”

“你说,日久会生情吗?”

朱宣望着窗外。

星石好奇地看着他,这还是第一次见朱宣发呆,问:“你怎么了?”

朱宣悠悠地望着窗外,自言自语到:“你说,我对林霜算是爱吗?”

星石一脸疑惑地看着朱宣,说:“算是吧。”

朱宣又问:“那我对樊丽呢?算爱吗?”

星石一下子回答不上来,说:“你和樊丽还没和好?”

朱宣长叹了一声,说:“不说这些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家要拆迁了!”

“拆迁?你岂不是要成为富二代了?”

“差不多,估计有七八个零!”

朱宣咧开嘴,憨憨一笑。

“所以还是要羡慕你啊。”

“那就走吧,大餐伺候着。”

星石收拾了电脑,跟着朱宣出去。吃了好久,天都黑了。朱宣有事就先走了,星石一个人在大街上慢悠悠转着,来北京几年,很少逛过北京的夜景。秋风瑟瑟,星石将外套穿上,看着巨大的广告牌,星石伫立凝视。

看了好久,星石走到路边,准备打车回去。

后面突然窜出一个人,伸手搭在星石肩膀上,星石回头一看,是一个年轻人,头发很长,看不清脸,只见身上染了很多血。那人还没开口,一下子倒在地上,星石这才看清楚这人的长相,是萧齐。苍白的脸色非常吓人,没有一点血色,瘦如枯柴。

星石连忙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将萧齐送到医院。

一个小时后,豫心也赶了过来,萧齐已经送往急救室抢救,两个人坐在走廊长椅上休息。

豫心问:“他是怎么了?”

“放纵过度,身体极度虚弱,刚刚检查出他有先天心瓣膜病和肺结节。”

“看上去那么美的人,却有这么严重的病。”

没一会,护士过来,问:“你们是家属吗?住院费用先缴一下。”

星石过去把钱付了,回来后,豫心问:“你联系他家人了吗?”

“明天会过来的。今晚我在这里,你先回去吧。”

“我陪你吧,在家也无聊。”

第二天一早,天未亮,萧齐的爸爸妈妈、姐姐姐夫都来了,萧齐妈妈一脸泪水,说:“都怪我,上次我不该骂他的,他身体本来就不好。”

萧齐爸爸在旁边安慰。

萧齐姐姐过来问星石:“小齐他怎么样了?”

“已经脱离危险了。”

萧齐姐姐不住地感谢,让老公把钱给星石。星石说:“你们先去看看他,不要吵醒他了,他需要安静。”

一家人进去,没一会,萧齐妈妈哭着跑出来,捂着嘴不敢发声,直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忍不住大声哭起来。

豫心问星石:“你们以前认识吗?”

“没有交流过,但他是全校的偶像,我是知道的。”

“我听林霜说过,萧齐是有一个女朋友,家里做小生意的,本来都已经谈婚论嫁了,可惜这几年受到电商冲击,生意辗转直下。美 静父母要求萧齐多加五十万彩礼,萧齐爸爸很生气,将婚事搁置起来。”

“是,萧齐的父母都是基层老师,除了房,还要追加彩礼钱,让他们一时吃不消。”

“咳,都是人间的苦。”

过了一会,一家人出来,对星石再三感谢。

星石和豫心就此离开,见到转角楼梯处,朱宣一下子冒出来,没说话,伸手指了指后面。星石看向朱宣身后,只见林霜捧着一束鲜花走过来,林霜看到星石停下脚步。

星石朝林霜点点头,林霜说:“我来看望萧齐。”

星石说:“他在五号房。”

林霜朝豫心点头示意,向五号房走去。朱宣对星石说:“等我一下,马上过来。”

他追上林霜。

星石和豫心先下楼,在草坪间坐下来休息。没一会,朱宣跑过来,问:“嘛情况这是?”

“碰巧遇上,就这样。”

朱宣坐下来,说:“你知道不?萧齐这两年在做什么?人家可风流快活了,钱大把大把的。”

豫心说:“什么风流?”

朱宣说:“我听说萧齐毕业后就没有上过班,每天锦衣玉食,出入都是高档场所,还有保镖保姆在身边。”

豫心说:“净瞎说,你这是哪里来的风言风语?”

朱宣突然问星石:“你说,他得的什么病?是不是爱滋?人家都说了,去年就看见他来过医院性病专科。”

星石一笑,说:“没有,他是肺病加心膜炎。”

朱宣一懵,问:“这是什么病?”

豫心说:“这是大城市病,他如果到了我们老家,空气清新,就不会有这样的问题。”

朱宣不信,问星石:“真的?”

星石点点头。

“哦,这样的。”

朱宣安静一会,说:“那个谁?可不是我让她来的。”

豫心说:“林霜?来了怎么了?又没怪你,她看望同 学,很正常啊。”

朱宣推了一下眼镜,说:“哦,那就好。那……萧齐身上的血是怎么回事?脸上也受伤了。”

星石摇摇头,说:“不知道。”

朱宣一拍大腿,说:“我早说了,远离富婆,远离黄赌毒。”

豫心一笑,说:“还要远离美术。”

朱宣一脸尴尬,说:“你们现在去哪里?”

星石说:“回家啊。”

朱宣问:“你不想问问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星石说:“我困了,要问你去问。”

说完和豫心一起回去。

朱宣转头上楼来到病房,林霜刚好出来,朱宣说:“你也要走?”

林霜说:“他还没醒,等过几天他好一点我再来看。”

说完走了,留下朱宣一个人,朱宣两头看看,只好回去了。

一个星期后,星石和豫心来到医院看望萧齐,他已经转移到一个特殊病房,不允许人进出。萧齐姐姐请他们到外面的看护病房,星石问:“萧齐的病情现在算是稳定了吗?”

萧齐姐姐说:“已经渡过危险期,现在还不能走出病房。这间病房有专门净化空气的设备,还有一台制氧机,保证氧气含量在50%以上,低于这个值,萧齐的肺部就有感染的可能。”

“这里一天的费用不低吧?”

萧齐姐姐点点头,说:“一天五百,不算其他的。”

“需要多久?”

“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有的半个月就可以接触空气,也有的要三四个月,甚至一年都有。萧齐的身体本来就差,医生说至少也要一 个月以上。”

豫心问:“如果出院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萧齐姐姐说:“医生说了,只要是接触外界空气,就有可能感染复发。我想让萧齐去我老公的老家,在乡下,应该会好一点。”

豫心问:“你老公的老家是在哪里?离城市有多远?”

“原来是乡下,现在城市扩展,变成郊区了,不过也比北京好多了。”

豫心说:“如果你们愿意,让萧齐来我的老家。”

萧齐姐姐看着豫心,说:“你的老家?那里空气好吗?”

“这个你放心好了,而且我们那里的老人会有一些土方,也许能治好萧齐的病。就是太偏远了,交通不方便,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如果不嫌无聊,那里是很好的疗养去处。”

萧齐姐姐犹豫着。

星石说:“你让萧齐把随身衣物多带一些,还有冬天的也准备好,其他一概不用,也不用什么费用,包括吃住,不用你们出一分钱。”

萧齐姐姐说:“那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豫心说:“那就等萧齐出来后,我们带他去我的老家。”

萧齐姐姐眼噙泪花,说:“萧齐能有你们这样的朋友,真是他的幸运。”

坐了一会,星石和豫心起身告辞,萧齐姐姐送到楼下。到了大门这里,豫心对星石说:“你看见她了吗?”

“谁呀?”

“林霜。”

豫心说:“刚才下来的时候,她在电梯门口站着,好像在避着我们。”

“这样不也挺好?”

“听朱宣说林氏现在也 在被收购,会和金光一样吗?”

“很难说。”

豫心慢慢走着,说:“我找到金楚河了。”

星石看她一眼,不言语。

豫心说:“真是没想到,他和他的初恋,最终走到了一起。他这个人,能放弃现有的面子,也是挺不容易的,尤其是在这里------北京。他才三十不到,应该还没到看破世事的年纪。我去的时候他正在剥鱼鳞,穿着一个塑料围裙,身上尽是鱼的鳞片,旁边扔了一地的内脏,我看着也有些恶心。他看见我了,也没起身,继续他手上的活。方芳从后面过来,端了一桶水给他洗手,血水流了一地。我和方芳聊了一会,她也辞去了原来的工作,打算在市场旁边开一个摊位,做个小买卖。虽然中间经历了一些曲折,但是最终的结局是两个人都想要的,不也是一种幸福?”

“是。”

“你说,林霜这样的大小姐,她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吗?”

星石没有回话。

豫心说:“毕竟她是女孩子,在这里,女孩子是不用干这样的活的。”

她看着星石,说:“我觉得这里的好多事,都 是没必要的。朱宣老是问我生活有什么意义,哪有什么意义?”

星石想了一会,说:“应该是吧。”

豫心叹了一口气,说:“也许你做的是对的。前天和爸妈打电话,他们说村子里的小学可能年底就要撤销了,我们好歹还认识几个字,这么多的孩子,只能去放羊了。”

“如果他们想出来,就让他们来这里。”

“到时候再说吧。”

几天后,朱宣过来找星石,问:“豫心在吗?”

“出去买菜,马上回来。”

“萧齐不是出院了嘛,听说你们要带他去你们老家?”

“是呀。”

“是这样的,林霜说想和你们一起去。”

“当然可以。”

“豫心不会不同意吧?”

“谁说我不同意?”

豫心突然出现在朱宣身后,吓了他一跳,朱宣拍着小心脏,说:“你不介意?”

“这有什么好介意?我非常欢迎你们来做客,让她多带点衣服,山里可有点冷。”

“我也想去。”

“可以啊,你和樊丽一起来。”

朱宣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说:“我和她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豫心走过来,说:“你怎么一天到晚胡思乱想?好好的,为什么总是给自己的生活添乱呢?难道分手是快乐的事吗?樊丽她该多伤心?你考虑过她吗?她本来就缺少家庭的关怀,你还要让她伤心。”

“让她伤心的不是我,是她自己。”

“你相信我吗?我可以给你保证,樊丽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她绝对没有做出什么过格的事。”

“是她要分手的,不要怪我。”

豫心使劲拍了他一下,说:“你怎么就不能像个男人一样?还在耍小孩子的脾性,难道你要让樊丽过来给你道歉?”

“也可以啊。”

豫心真的无语了,说:“我真想一巴掌扇死你。”

星石对朱宣说:“你和樊丽分手,会让你遗憾的。她也一定会难过的,严重的话有可能会生病,你忍心看她消瘦憔悴的样子?”

朱宣低着头不说话。

豫心手一挥,说:“不说话是吧,那就赶紧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朱宣站起来,自己走了。豫心看着他,气得说:“真是一个榆木疙瘩脑袋。”

她对星石说:“不如让樊丽和我们一起去吧?”

“可以,你去和她聊聊。”

“好吧,等下就去找她。”

吃过饭,豫心来樊丽的宿舍,樊丽蜷缩在角落里,默默地流着泪,眼睛都肿了。豫心紧紧地抱着她,樊丽一下子哭出声来,豫心安慰了许久,轻轻抚着她的背,一直坐到晚上。

樊丽一天没有吃饭了,豫心带着她吃了一碗面。走到路边,看见旁边的共享单车,豫心扫码打开一个,对樊丽说:“上车,我带你去吹吹风。”

“你会骑吗?”

“我学的时候骑的就是二八车,这种单车简单就是小儿科。”

樊丽坐上去,豫心载着她飞快地骑驰骋在夜色中,风把她们的长发吹起来,凉风直贯后背。跨过一个长长的高架桥,到了下坡路,豫心放开手刹,车子要飞起来一样,吓的樊丽大叫。

豫心开心的说:“好玩吗?”

樊丽不敢睁眼看,豫心突然来了一个大转弯,樊丽连声尖叫。停下车,豫心说:“要不要我每天带你在这里溜一圈?”

“算了,我的心脏都要吓出来了。不过我们可以在周末到山里,骑上车子,慢慢转。”

“这里的山哪里好看?要去就去我的老家。”

“对呀,一直说想去你家乡看看,就是没时间。”

“那就不要等了,明天我们就出发。”

“好呀,正好可以提高画画的灵感。”

“是呀,就怕你不想回来了。”

“真要是美的话,我就不回来了,也做一个宛衣人。”

“做宛人?那就算了吧,我们的生活是很苦的,还要挑粪。”

“挑粪?臭不臭呀?”

“你说呢?大粪肯定是臭的呀,而且还很重,如果不小心摔倒了,弄的满身,那就很难受了。”

“那就算了,不过有什么别的活,也可以尝试一下,在城里就是缺乏运动。”

“好呀,到时候我带你去捡柴,每天要爬山的,想运动的人去再好不过了。”

“我可以的呀,只要不是挑粪就行。”

两个人笑着,掉转车头准备回去,樊丽说:“让我来骑车,你坐后面。”

豫心坐在后面,樊丽蹬着车,几分钟的时间,就有点气喘嘘嘘。

豫心说:“算了吧,还是我来带你吧。”

又经过刚才那座桥,从桥上面冲下来,这次樊丽不害怕了,张开双臂,尽情享受着秋风。

第二天,星石、豫心和樊丽来到医院,林霜已经将车准备好。萧齐已经能走路了,但还是虚弱的很,脸上也没有血色。星石搀扶着 他上了车,萧齐躺在座椅上,笑着说:“我现在只能是躺平了。”

星石说:“你会好起来的,等你回来的时候,我还来接你。”

萧齐姐姐说:“我不能陪你去了,这段时间你姐夫忙里忙外的,他也很累。”

萧齐说:“你们的钱,我会给你们的。”

萧齐姐姐说:“你就不要想这些了,好好养病,早点回来。”

豫心说:“放心吧,我们那里的人很多,都会照顾他的。”

几个人上了车,星石和萧齐姐姐送他们到医院外,挥手告别。

车子上了外环,进入高速,慢慢地离北京越来越远。高楼大厦不见了,房屋越来越矮,从六层七层,到三层四层,再往后,基本上不超过二层,大多都是三间平房,包一个半人高的土墙,很少见到人。

林霜看着外面的村子,问:“这是农村吗?为什么不见人?”

樊丽说:“都出去打工了,村子里除了老人就是小孩,年轻人也都不想在农村里。宁可在城市大马路上睡觉,也不愿意在村子里种地。”

林霜说:“那这房子就等于是空着了?”

樊丽说:“是的,我们那边和这里差不多,除了过年,能见到几个年轻人,平常连个狗都少见。说句玩笑话,就像是得了一场瘟疫。”

林霜看着豫心,说:“你们那里也是这样吗?”

豫心说:“我们那里的人都不出门的,就在家种地放羊。”

萧齐看着窗外,用微弱的气息说:“荒无人烟,才是本来的面目。”

樊丽说:“好像是这样的,刚开始学美术的时候,老师一再强调色彩和线条的运用一定要懂得一个字:惜。任何一个多余的线条都有可能破坏整副画作。”

“建设本身也是一种破坏。”

萧齐转头看向窗外,说:“如果只是两情相悦,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是是非非。”

樊丽和林霜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林霜显得有些尴尬,她的生活不曾遇到过这样的问题,但说到情感,林霜也不清楚,她对星石是什么样的关系,现在突然有点后悔,为什么会和萧齐一起来豫心的家乡。

车子里一下子安静了。

豫心笑了笑,说:“你们是不是又要探讨人生的意义?”

樊丽说:“不如打牌吧。”

三个人拿出扑克牌玩了起来。

离豫心老家越来越近了,路也是越来越难走,坑坑洼洼的。到了县城,进入乡道,更是颠簸的厉害,幸好是越野车,底盘高。萧齐笑着说:“这样一晃一晃的,还挺舒服的。”

樊丽说:“我都想吐了。”

豫心拍着她的后背,说:“那你不能坐过山车了?”

樊丽说:“我从来都不坐的。”

到了一座大山脚 下,车子停下来,没有路了,只能靠走路了。几个人下了车,林霜和樊丽都被眼前的景色迷住了,不禁赞叹。樊丽深深吸了一口气,说:“这空气真的是好,都有一种甜甜的味道。”

萧齐也顿时感到不一样的清新,在北京吸入一口气肺都是涨的,而这里能明显感觉到肺部均匀的呼吸节奏,一到肺里便输送到全身各处,没有一点涨的感觉。

豫心问:“怎么样?是不是想一辈子留下来?”

萧齐说:“我真的想我的病不要好了。”

几个人都笑了,樊丽说:“你是不是想像张无忌一样,隐居世外桃源,还有美女相伴,人生逍遥惬意。”

萧齐说:“看来我的名字起错了,应该叫萧遥子。”

樊丽对豫心说:“对呀,这里会不会有天山童姥?”

豫心说:“天山童姥没有,我太姥姥还在,等下让你见一下。”

“太姥姥?是你姥姥的妈妈?”

豫心点点 头,说:“她今年八十九,身体还好着很,等下到山上,你们可不要落在我太姥姥身后了。”

樊丽说:“怎么会呢?我们这么年轻,还比不上老人吗?”

话是这么说,可是两腿已经有点累了。

豫心说:“这才走了几步路?”

樊丽说:“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一天到晚爬这个山路的,就不累吗?”

豫心说:“有什么累的?这边的小孩子就在这山上跑地像飞一样。”

林霜说:“看来是我们缺乏运动了。”

豫心说:“算了,我们停下来歇一会吧。”

樊丽一屁股坐下来,喘着气。林霜问豫心:“为什么不修路呀?”

樊丽跟着点头,说:“以前不是说,要致富先修路。”

豫心说:“为什么要修路?”

樊丽和林霜很是奇怪,说:“为什么不修路?有路不就方便很多吗?”

萧齐在一边笑了。

林霜问:“你笑什么?”

萧齐说:“有了路,还能叫世外桃源吗?人来人往的地方 ,是不会有风景的。有了路,我们就成了过客。世界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你在她面前,她却对你关上了门。”

林霜望着天空不言语。

樊丽也不说话了,她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

豫心说:“美丽的风景是不会让人忧伤的,为什么要想太多 ?青春就要有青春的样子,好好活着,这就是我们的信条。翻过这座山,就到了我们村子,过几天社火开始了,我带你们去看綦面。”

樊丽问:“綦面?是什么呀?”

豫心说:“到了就知道了。”

几个人慢慢往山里面走去,爬到山顶,天已黄昏,不远处山脚下一个大村落,无数的火把将天边照的通红,男女老少几百号人在空谷场上载歌载舞,五彩的衣裳在空中摇曳生姿,熠熠生辉。

林霜和樊丽早已按捺不住,飞奔下去。豫心扶着萧齐慢慢地下来。到了社火边,林霜和樊丽站在一边看着,豫心把萧齐扶到石凳上歇息,拉着她们的手,到了人群里面,跟着一起舞蹈。林霜和樊丽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异常的兴奋,将刚才的烦恼全拋脑后,尽情地跳着。跳了一会,樊丽有些跟不上了,豫心说:“你要不要休息一下,樊丽大声说:“不要,我要一直跳下去。”

萧齐看着樊丽,不觉地好笑,想想豫心的话,完全是对的,人活着,真的是快乐就好。

一直到了天黑,人群散去,豫心带着她们三人回到自己家,一家人都出来迎接,十分好客,拿出了好多点心茶酒。林霜和樊丽都不好意思了,豫心对她爸妈说:“太晚了,今天要早点休息,床铺都已经准备好了。”

萧齐跟着豫心爸爸到了楼下,女人们都在最上面的阁楼睡。

林霜呼喊樊丽,“快来看,好多星星啊。”

樊丽跟她来到栏杆边,抬头看去,满天的星河璀灿,连星河都清晰可见,仿佛触手可及!

樊丽说:“我的老家都看不到这样的星星,真是太美了。”

林霜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美的星星。”

晚风吹过,清爽到身体每个毛孔,四周寂静无声,一点杂音都没有。樊丽说:“来到这里,耳朵也舒服多了。真想在这里待一辈子,不回去了。”

林霜说:“是呀,我也不想回去。”

豫心抱着被子进来,说:“怕你们冷,给你们多拿几个。”

林霜说:“白天都还挺热的,晚上还要盖被子吗?”

豫心说:“晚上很冷的,这可不是城市。”

几个人躺在床上,盖上被子,说不出的舒适。樊丽问:“这床上铺的是什么呀,这么软?”

豫心说:“这就是上次你喝的苦茶叶啊,把它晒干,用布缝起来,垫 在床上,它的气味让人很快就会入睡。”

樊丽说:“我要试一下。”

她直直的躺好,闭上眼睛,慢慢地均匀地呼吸着。林霜看她这样,也跟着闭上眼睛。几分钟不到,两个人都已入眠。豫心等了好一会,在她们身上加了一层被子,才自己睡去。

第二天早上,樊丽睁开眼,天已大亮,一骨碌坐了起来,林霜也醒了,看着远处山上,已经有人在干活 了。林霜拿出手机,一看九点多了。两个人忙起身换衣服,豫心在楼下喊:“吃饭了。”

两个人到了楼下,豫心和萧齐已经坐在桌子边在吃了。樊丽问萧齐:“你怎么还在我们前面?”

萧齐说:“昨晚我都听见你们的打嚊声了,睡不着。”

豫心笑着说:“你们昨天走了那么多的路,还跳了两个钟头,肯定是累了。”

樊丽说:“我发现,今天早上起来,都没有一点疲惫感,而且连哈欠也没有,脑子也是清醒的。平常不管上学还是放假,早上就是起不来,起来了头也是昏沉沉的。”

林霜说:“我也是。”

樊丽说:“我决定,留下来,不走了。”

萧齐一笑。

樊丽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面带冷笑。”

萧齐说:“我的尘缘未了,是不会留下的。”

樊丽说:“你还要回北京吗?这里多好啊,回去干嘛?”

萧齐说:“好吗?你先吃了这碗早餐再说。”

樊丽看着碗里的黑黑的稀饭,问豫心:“这是什么米?怎么没见过?”

豫心说:“这就是小米。”

樊丽说:“小米不是黄色的吗?这个粥怎么是褐色的?”

豫心说:“我们这里的小米就是这样的,不是人种植的,野生的。”

樊丽端起碗来,喝了一小口,有点苦涩,再喝一口,真的难以下咽。豫心说:“有辣椒酱,蘸着吃。”

樊丽说:“你们每天就吃这个吗?”

豫心说:“是的。你没吃习惯,习惯就好。”

林霜也吃了一口,差点要吐。萧齐笑着说:“你们不是要留下来吗?这都吃不下,是不是要把命留下?”

说着,他端起小米粥,吃起来。

樊丽问他:“你怎么能喝得下?”

萧齐说:“我的味觉受伤了,吃什么都一样。”

樊丽气得要死,说:“我们陪你来受苦,你倒好,吃得蛮香。”

萧齐说:“人类就是作茧自缚,发明了衣服,就再也脱不下来了。学会了用火,就和生食说再见了。为什么皇宫的厨子难做?再好的美食,吃上一个星期,也会腻的。只有饿的时候,什么都是美味。”

樊丽说:“我发现你现在感悟良多啊。”

萧齐苦涩一笑,说:“你要不要和我换一下?每天像死尸一样躺着?还有人照顾着,多好?”

豫心笑了,说:“估计樊丽是不会的。”

樊丽说:“不就是小米粥吗?你能喝,我也能喝。我们是革命的后代,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若等闲!这点意志还没有吗?”

说着,端起碗来,闭上眼睛,硬着头皮一口气喝完。

林霜都看呆了。

樊丽回味了一下,说:“咦,好像没那么难喝嘛,还可以的嘛。”

豫心说:“锅里还有很多 ,你自己去盛吧。”

樊丽说:“好,我再来一碗。”

林霜半信半疑,小心地喝了几口 ,勉强吃了半碗。萧齐说:“不错嘛,大小姐。”

林霜说:“不行啦,只能吃这么多了。”

樊丽盛了一碗,又把它干完。林霜说:“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胖了。”

樊丽说:“我还好啦,不胖不瘦,刚刚好。”

豫心说:“不要担心胖,等下我带你们去摘野菜,让你们消化一下脂肪能量。”

樊丽说:“对,我要把吃的卡路里全部消耗掉。”

林霜说:“我不想去了,今天想休息一天。”

豫心说:“好啊,你看着萧齐,我和樊丽去山上,中午给你们捎点果子回来。”

吃完饭,豫心、樊丽去后山。林霜趴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天上的白云。

萧齐说:“你不是累吧?”

林霜没有回头,说:“你看出什么了?”

萧齐说:“你在逃避。”

林霜看了他一眼,说:“逃避什么?”

萧齐说:“京城第一少贺大公子从挪威回北京了,你好像无动于衷。”

林霜一言不发。

萧齐说:“为什么唐玄宗喜欢杨玉环,一直不变?不是因为杨玉环很美。美人多的很,尤其对于皇帝。佳肴都会厌,人也一样,再好看的人时间久了都会厌倦。追求才是乐趣,得到了就会无味。杨玉环的长青,是因为唐玄宗心里住着一个人——武贵妃。如果武贵妃活着,她也一样不会伴在唐玄宗长久,可是她死了,死得太早。让唐玄宗看不到她老去的容颜,留给皇帝心中的印象是最美丽的那张脸。得不到的永远是最珍贵的,这真是太可怕了。也许,武贵妃还没有杨玉环好看,可惜的是,眼前 的人是永远比不过心里的人。杨玉环到死,也只是活成了皇帝心中第二个武妃。这就是欲望啊,明知是虚妄,偏偏要自我束缚。”

林霜沉默了好久,说:“你这是说我吗?”

萧齐悠悠地看着远方,说:“说我自己吧。”

林霜说:“当我们披上婚纱,戴上钻戒的那一天,我们就已经和最爱的人说告别了,是吗?因为最爱的人已经进入了心底,而每天在一个屋子里见面的那个人,不是爱人,而是家人,对吗?”

萧齐不言语。

林霜一笑,说:“豫心总是嘲笑我们,这么年轻的人,总是多愁善感,这哪是青春的样子,庸人自扰而已,看来她说的应该是对的。走吧,我们也出去走一走。”

两个人搀扶着走出去,在远离民居的地方有一座木头垒的房屋,很小,门窗也小,里面空无一物。

等待豫心和樊丽过来,林霜问:“那个小屋是做什么用的?”

豫心说:“那是石屋。”

“石屋?明明是木头做的,为什么叫石屋?”

“以前是石头做的,所以现在还叫石屋。”

“是做什么的?放牲口吗?”

“是牢房。”

“牢房?”

众人都吃一惊。樊丽问:“是关犯人吗?哪里来的犯人?”

豫心说:“皇权不下乡,你们没听说吗?乡里村里,是有族规的。做错事的人,就要要惩罚,要被关在那个石屋里,等待他悔罪反省后再放他出来。”

“现在还有人被关过吗?”

“基本上没有了。”

萧齐问:“有没有一直关到死的?”

豫心说:“听老人说好像有过,是他自己不想出来。不过,这很久远了,连我的太姥姥都只是听说。”

樊丽笑萧齐,说:“你想呆里面?”

萧齐淡淡一笑。 几个 人坐在山崖边上,看着远处的风景。

萧齐指着前方,说:“山对面还有村庄?”

豫心说:“那里就是星石家的村子。”

众人都是疑惑,林霜更是惊讶,说:“我上次来过的呀,那里和这里完全不一样的。”

豫心说:“别看就隔了一条小河, 真要是走过去,要走半天才能到。他们是在山下,没有树没有草,到处都是石头沙砾,庄稼也很能成活。”

“太不可思议了。”

樊丽说:“就这么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林霜问:“为什么不搬过来,一起生活?”

豫心说:“这里有四个姓:白吴豫夏。豫和夏是纯正的宛衣人,住山上;白和吴因为通婚已久,算是半个宛人,身份证上依旧是汉族。四姓人家都有自己的居住地,很少混居的。”

萧齐问:“为什么叫宛人?”

豫心说:“我们是没有这个宛字的,而是平静的“平”字下面加上一撇一捺。我们念作屋,所以我们自称屋人。但是这个字又打印不出来,所以就用宛字来代替。”

樊丽问:“那宛衣又是什么?”

豫心说:“那是我们的服饰,屋衣。”

众人才明白。豫心说:“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就要社祭了,三四点就开始了。”

“这么早啊。”

樊丽说:“我可起不来。”

豫心一笑。

第二天一早,樊丽正做着美梦,一股低沉的号角声将她吵醒,豫心早已穿好了衣服,说:“快起来吧,社祭开始了。”

几个人起了床,跟着豫心来到屋外,还是夜幕垂临,一河星汉。只见远处已经燃起无数篝火,照亮了半边天。林霜和樊丽都是爱热闹的人,飞快地跑了过去,豫心和萧齐在后面。

来到了社祭坪,只听得几十个牛角做的号吹的震耳欲聋,响过三巡,大鼓擂了起来,更是觉得心都在颤振。环绕着场地周围,树着十二个巨大的木牌人面,面目狰狞,在火光下显得恐怖异常。

樊丽问豫心:“这些牌面是什么?”

豫心回答:“这叫綦面,代表着十二年的轮回。”

樊丽说:“好像是傩舞用的面具,但是没有这么大,这一个都四五米高,也太大了。”

豫心说:“对,等下傩舞就要开始了。”

鼓声响罢,一个瘦高的老者登上台子,留着长长的胡须,穿着长袍,手中握着一柄长杖,口中念着听不懂的咒语。每念完几句,众人都同声附和。

林霜问豫心:“他念的是什么?”

豫心说:“是在祈求太一神,来年风调雨顺。”

樊丽觉得好笑,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在这里舞神弄鬼,可是又笑不出来,老者的表情是十分严肃的,所有的村民也是恭谨庄穆。她回头看了一眼萧齐,萧齐倒是站直了身子,认真地听着。樊丽小声对萧齐说:“你倒是一本正经的。”

萧齐说:“现在的人对自然少了几分敬畏,这是危险的。”

老者祝舞完,十几个穿着长袍的人上台围在老者边上开始跳舞,每个人都带着面具,在场的老少在台下也都开始了舞蹈。

樊丽说:“那些面具真的好看呢。”

豫心说:“早就给你们备好了。”

她拿出三个面具,一人给一个,豫心自己也戴了一个,说:“我们也去舞蹈吧。”

拉着几个人到人群里翩翩起舞。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在一个瞭望台上,一个人发出口哨,众人都停下舞蹈,祝舞老者高喊一声口号:“揆噫。”

豫心说:“太阳出来了,现在是第一缕曙光照射大地,社祭真正开始。”

两个少女抬着一尊法器放于台中央,中间一个火球,两边各有一只鸟一上一下守护着火球,金黄色,在阳光照耀下格外辉煌。十二个小伙子,一半人持刀,另一半人举盾,双方在台上“厮杀”。他们身穿盔甲,也是金黄色,个个魁梧有力,脸色赯紫,很有气魄。

樊丽和林霜都看得痴了,樊丽说:“他们穿的衣服,怎么好像锦衣卫?”

豫心说:“这就是我们的服装屋衣-——宛衣。十二个人代表着十二个转世轮回,他们在争夺法器。”

林霜问:“星石以前也会来表演武士吗?”

豫心一笑,说:“他不行,身材不够。”

樊丽和林霜对视着笑。

樊丽说:“你们这里还有这么多的黄金?”

豫心说:“这不是黄金,这是青铜。”

樊丽说:“青铜?不是青色的吗?原来是金黄色的。”

林霜说:“我也以为是。”

豫心说:“有其他颜色,但不能做法器,只能做盔甲,现在已经见不到了。法器要求很高,有一丝杂色都不行。台上十二个人的盔甲是现在做的,比以前的好看多了。别看样子好看,很重的,好几十斤呢,一般人还真舞不动。”

几分钟后,祝舞结束,从台下上来几个人,每个人都是残疾,不是胳膊没了,就是手掌没了。

樊丽问:“他们怎么了?”

豫心说:“这是献祭,以前的人都是拿着生命去祭。”

樊丽和林霜惊呆了,说:“是要自杀吗?”

豫心点点头,说:“新中国以来,取缔了这项献祭,但还是有人做,只是换做胳膊或是手。现在,已经没有人这样做了。”

樊丽说:“这也太残酷了。”

豫心淡淡一笑说:“是不是觉得野蛮?”

樊丽说不上来,只是庆幸自己没有生活在那个年代,说:“还是文明社会里的好。”

萧齐轻哼一声,说:“什么是文明?一片能养活十个人的土地上只住着两个人,这叫文明;当这片土地来了一百个人,那就是野蛮。”

“错!”

林霜突然说:“远古时期的人远没有现在的多,为什么还要自相残杀?”

萧齐说:“老虎吃饱了,人从它身边过也不用担心。自相残杀并不是每天发生,但是天灾来临,有一次就够灭绝了。”

林霜很不以为然,说:“既然是天灾,明知道无法对抗也无从躲避,为什么还要祭天?天灾又何曾断过?别人都杀到自己的土地上了,还要自己献上身体?”

萧齐沉默不语,过了半晌,说:“这不是献祭,这是殉。”

樊丽问:“殉?殉情吗?”

萧齐没有说话,樊丽看了看豫心,豫心笑着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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