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还是睡到了日上三竿。小翠被我冷眼瞥着供出幕后主使人，正是她家的好姑爷。居然不许小翠打扰我睡觉，要让我睡到“自然醒”。他这明显是报复，就因为我昨晚的拒绝以及提醒他这是在别人家做客，晚起不好。我直觉向来准，不由暗恼起来。才吃过饭没多久，小五就乐颠地跑来找我了。“隋姐姐，我们走吧。”

她神秘兮兮地冲我勾着小手，那眼皮翻向跟要抽似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我俩有猫腻。横了她一眼，“行了行了，这就去你院子逛逛。”

装出一副莫可奈何的样子，迈出门去。一出了院门，我抬手就敲：“你脑子让苍蝇大腿踢了？”

她嘿嘿地捂着头，讨好地冲我说：“姐姐别生气，我这不是没经验吗？”

“哼，再有下次，看我还理你不？”

脸色难看地瞪了她一眼，再左右瞧了瞧，眼一瞪：“还不带路？”

两人装模作样往她院子方向走了一段距离就七转八拐的闪出后门，来到大街上。说实话，我在家也没独自上过街，所以有小五勾搭便顺理成奸……成行了。两人手拉手地走在繁华的街市上，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那步迈得，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大步流星，就差龙腾虎跃了。“喂，我跟你说，我身上可没带银子。”

突然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于是选择开诚布公。小五一听，“啊~！姐姐，不带这么玩人的，你怎么可以不带银子呢？你可是大人哪，又是一家之主，身子没个千八百两的，百八十两总是有的吧？”

小五脸色奇差地向我怀里腰里摸来，“怎么可以这样呢，就是因为我姐不给我银子，我才找你……”她被我的冷眼给电到，小手也自动地缩了回去。“姐姐，你……生气了啊？”

居然敢跟我装无辜？“你说呢？”

我咬着后槽牙挤出三个字来。若是可以，我想用眼刀活剐了她~！“啊，那个，”小五拼命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蛮扭曲地解释道：“我刚刚被我姐封了来钱路，还要半个月才能领到月例银子，可我早就答应了别人，这几天就送银子过去，要不然，他们都揭不开锅了……等米下炊呢~”危险地眯起眼，“就是说，你把我当冤大头喽？”

小五这才明白过来，连连搓着手，“姐姐，好姐姐，你别生气嘛，我这不也是没辙了吗？只要姐姐帮我渡过这次难关，我将来就是给姐姐当牛做马也是心甘情愿的~！”

“你当牛做马？是我当牛做马地任你挥霍吧~！”

我将嘴一撇，上下扫了她一眼，衣服是顶好的，九成新，头上还是那对蝴蝶，耳垂上只有一对细细的金线摇曳着。去了衣服，还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或者那对蝴蝶能当几个银子花花？“喂，姐姐，不能打这对蝴蝶的主意哟，我姐说了，再敢当东西，就让我，让我去睡大街了。”

她紧张地举双手捂住头，“我姐可不是吓唬我，是真的~！”

她为了让我相信，还用力地点着头，“真的真的，自从我姐回来了，我的日子就一天不如一天，当的首饰，就算姐赎回来后也扣着不给，说那是她花银子买回来的。月例银子也从五十两降到五两。我本想着拿我的饭菜去周济他们吧，姐把我的小厨房也停了，见天去她那儿吃~”我拧起眉头，“你到底惹了什么麻烦，你姐如此待你？”

“我哪有惹麻烦？我是……我是仗义疏财，扶贫济困……”我打断她的话，不耐烦地一挥手，“我看你是扶了个无底洞才是。你姐也不是铁公鸡，若你做的是善事，她怎么会如此不近人情？算了，我要回去做我的客人了，你的事呀，恕我帮不上忙。”

返身往回走，没迈开第三步，便被小五自背后搂上我的腰：“姐姐，好姐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我真的有了几分恼意，扭头冲她撂了脸子：“小五~！你能不能理智些，别滥用好心？！我相信你姐不赞同你的做法肯定是有原因的。你年纪还小，不要被人瞒骗了。银子损失些倒不是大事，就怕你喂出的狼子终会有一天会因你不能再满足他们而反咬你一口~！”

小五吃惊地松开了手，退后一步，摇着小脑袋，无辜地说：“不会不会，姐姐你不要这么生气好不好？”

说着，她眼圈竟红了起来，“那几个孩子真的好可怜，吃不饱，穿不暖的，沿街乞讨也填不饱肚子的。”

“若真是这样，我相信你姐不会如此不通人情的，一定还有内情是你不了解的。”

我缓了口气，“虽然我与你姐其实未曾深交过，但我更愿意相信她。这样吧，你带我去看看，如果确实如你所说，你放心，你姐那儿，我去跟她说说好话。如果不是，那我也要让你自己亲眼见证，让你明白你姐这么做的原因。不过，你得答应我，要听我的话才行，不然，我现在就回去。”

“那好吧，我都听你的。”

她有些委屈地揉了揉眼睛，“小山他们怎么会骗我呢？我对他们那么好~”无奈地叹口气，“看着挺精挺灵的，原来却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走吧，带着你老大去看看吧。”

将手一背，迈着四方步走了几米，回头瞧她：“你倒是走啊？”

小五鼓了鼓腮帮子，无辜地抬手一指相反的方向：“姐姐，得往这边走。”

汗~！我摇头一甩额头汗，“那不早说？我都走了好远哩~”顶着硕大的太阳，走了近一个时辰，还没到地儿，我已经汗流浃背了。“我叫你大姐行不，啥时能到呀？你不是走错路了吧？”

“不会吧~”小五拽起袖子抹了把汗，小脸也晒得通红的。“以前虽然都是坐着马车来的，不过，这道可是熟得很，没想到会走这么久呢。……啊，到了到了，前面那棵大树后面就是了，姐姐，我们终于到了呢~！”

我一个踉跄扶住路边的树，“我的小祖宗啊，你要是说这么远，我也唤辆车好吧？至少我是带车来的……真是被你害惨了。”

在树荫下又站了一会儿，看着同样无精打采的小五，摇头叹息，“遇人不淑，遇人不淑啊~”小五有些愧疚地看着我，“姐姐，老大，对不起啊，你没事吧？唇色怎么这么白，汗也好多，要不，咱们在这儿坐会儿再走吧？”

“我的姑奶奶呀，我饿呀~！”

我无力地捶了几下腿，“我可真要被你害死了，早知道就多吃几个肉包子了，也能多抗会儿饿。”

“谁知道姐姐居然连个铜板都没有呢，我也失算了呢。”

她哀叹道。“我平时也不出门，就算出门也是有人陪同，要啥都有人付银子，我带那东西做什么？”

我理直气壮地瞪着她，“倒是你，把我骗出来前也不知会一声。”

她立即瑟缩了一下，气焰顿时全部熄灭。“那，那经过当铺的时候，你怎么不进去当……”“闭嘴！”

我不客气地斥责道，“若我跟你一样，岂不是沦为与你一类人了？让你姐知道了，定是要笑我的。算了，跟你也生不起这气，你只要记住，一会儿都听我的就行了。”

“哦，知道了，老大。”

她垂眉顺眼地应道。这一路而来，她已经叫老大很顺口了。而我，就为这一声老大，总是鼓足勇气，机械地抬起脚，一步一个脚印地继续前进。快到那大树前时，我突然灵机一动，拉着她远远地绕了一圈，来到那明显破落的后院墙，又搬了几块石头垫在脚下。小五看了，才欲开口问，我就竖起食指嘘了一声，瞪了她一眼。她捂住嘴，连连点头，表示收到，也低头找了几块石头垫在脚下。虽然有些不稳，我还是勉强扒上了墙头，抻着脖子努力往里看去。我们的位置，正好在房山头，大半个院子都收在眼底，而院里的人却不太容易觉察到我们。等了一会儿，茅草屋里的哭声渐息，吱呀一声门响，有个人骂骂咧咧地走到院里，坐到那唯一一张破旧的摇椅上。“他娘的，这臭丫头来得越来越慢了，每回的银子也越来越少了。肯定是你们这几个小兔崽子私下里跟她说什么了，要不，怎么会这样？”

身边的小五倒吸口气，我连忙借她只手，捂住了。拿眼瞪了又瞪，在她可怜地连眨之下才松开，嘘声道：“想死的快，你就尽量大叫。”

她连忙摇头，只是那眼底的不敢置信却显而易见。拍拍她的肩膀，又拍拍自己的胸脯，无声地安抚着她，一切有我。“都躲屋里干个屁？赶紧滚出去，想气死老娘吗？”

那摇椅上的人又大吼，并扭过半边脸来。我真的不是以貌取人，可只见了那半张脸就心头恶心。一张猪腰子脸，瘦虽瘦，气色却还好，不是那种饿出来的面黄肌瘦。鹰钩鼻下一张向前突出的嘴，下巴还有个黑痣，上面长了几根黑毛。一把枯发卷成髻，别了根竹筷子。洗得退了色的大褂倒是没什么补丁，但看样子也是捡谁家的旧货，不是很合身。不一会儿，自屋里拖拖拉拉地走出几个半大的孩子，最大的十来岁，最小的不过三岁左右，总共有六个。身上的衣服连着补丁，最小的那个，只在胸前围了个肚兜，光着小屁股。为首最大的那个，是个男孩子，吃力地抱着最小的那个，怯生生地看着那个满脸皱纹的丑老太婆，“婆婆，那我们出去了。”

“去吧去吧，尽惹老娘生气。记住，去那臭丫头家的后门多转会儿，看能不能碰到熟面孔，好捎个信儿给她。”

我紧抿着唇，差点儿没气炸了肺，果然，就说李双环不是个冷情的人嘛~！转眼看看身边呆住的小五，摇了摇头，这丫头，被骗得义无反顾的。才想下来，石头堆一晃，而我的手已经离开了墙头。才欲惊叫出声便连忙捂住自己的嘴，生怕惊到院里的凶婆子。“咚”地一声，我实实在在地摔了个五体投地，疼得我闷哼一声，趴在地上半天没动，等着那疼劲儿过去。小五吓得赶紧跳下来，扑到我身边，扶起我：“老大，你怎么了？”

声音里带着轻颤。我冲她咧咧嘴，“没事儿，让我先坐会儿，缓一会儿就好了。”

于是小五如霜打的茄子，垂着小脑袋瓜子，老实地坐在我身边，没多久，便听到她轻轻地抽泣了起来。“小傻瓜，”我看看磕出血的手背，还好，不算严重。忍着疼，张开不粗壮的胳膊搭上她的小肩头，“小声些哭，我不告诉他们。来，肩头借你用用。你要是因为误会了你姐姐流的羞愧的泪，我不介意你多流会儿，从此以后学会信任她。若是因为被那恶婆子给骗了委屈的哭，我看就没必要了。”

“呃~，为什么？”

小五抬起兔子似的红眼，哽咽了二声，“我不明白。”

我笑笑，“人这一生啊，总得经历过一些事才会真正地长大。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嘛，不经历风雨怎能见彩虹。再有一句，叫做吃一堑长一智，也希望这次的事能给你一个警醒。做好事，做善事，确实是对的，只是我们也要分清哪种人该帮，以及怎么帮才是对他最好的。”

小五瘪了瘪嘴，“老大，你真好，懂这么多的道理。我姐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我一定听她的话。可是，小山他们没有骗我，至少不是有意的，他们一定是被*迫的。”

“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处事方法，你姐当初跟你说的时候，你有好好听吗？”

我反问，见她低下了头，叹口气，“看，最亲近的人，说出的话反而是不容易被接受的，所以说，沟通真的很重要。”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小五突然问道。我也一愣，想了想，才说：“总得先回家才行，小山他们不是要去后门转吗？咱们得想个法子把这几个可怜的孩子解救出来，不能让那个老乞婆一直控制着。”

“对，老大，我支持你~！”

小五一时兴奋，声音不免大了些。“你小声些，真是被你打败了，那老乞婆听到怎么办？”

我心生不安，提醒道。还真是怕啥来啥，就听一声怪叫响起，“哎哟~，这不是五小姐嘛，怎么坐在这儿呀~！快请屋里坐~”这乌鸦嘴，咋就这么准呢~！（求花，哪位亲，手中还有，赏了竹子吧，一下子就掉出十名外了，哎呀肉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