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还是受了风寒,明蔷被丰越的眼神差点儿没剜成木乃伊。“你大概是嫌她的命长了些。”
丰越的口吻能淡出水来。明蔷有些理屈词穷地转开脸去,“能不能治,一句话。”
“被你这么折腾,能治也治不了,没那闲功夫。”
丰越眼皮都不抬地收回放在我手腕上的手指。我憋不住笑,嘴角弯起,被这位有内秀的大夫微瞪了一眼。小翠突然冲了进来:“小姐,安公子回来了~”话音才落,安铮已经随后而进,急切地冲到床前,一见我就皱起了眉头:“你们在家就这么看护她的?”
那眼,直接甩向明蔷。我笑盈盈地看着他,“回来了?也不换身衣服,瞧瞧这湿的,可别像我一样喝药又扎针的。”
他蹲下身子抓住我的手,垂在额角的散发还滴着水。“想我了?”
“辛苦了,都瘦了呢。”
这么久没见他,一见还发现真有些想了,唉,这话也就能在心底悄然划过了。“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吧,晚上为你洗尘。对了,大柳怎么样了?”
“就知道惦记着别人,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样了。”
他似嗔似怨地白了我一眼,还是回答了:“比你想得要好些,比我想得要差些,不过,能帮的都帮了,剩下的就看他自己了。”
“那就好,不管怎么说,毕竟是从咱们家出去的,总要照拂些。”
似乎我这句话说对了他的心,于是那脸总算是开晴了,笑得狡黠地说:“对对,那我先去洗漱一下再过来陪你。”
屋里终于又静了下来,明蔷也被丰越瞪走了,只有顺子跟丰越还在。丰越不是心思地瞟了我一眼,“就算……怎样,你自己的身子还不清楚吗?凡事要适可而止。”
脸上一热,不知是烧得还是羞得,反正我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一时大意嘛,要不,你干脆写个时间表,让他们在掐准完事。”
这下子,换丰越的脸涨得通红了,恨铁不成钢地一跺脚,“我去看看药,黄连应该多加些才对。”
“喂~不带这样的~”我连忙喊,却不闻他的回复。顺子走过来,沉默地坐在床边,似乎从刚才起,他就一直被冷落着。“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讨好地拉过他的大手,反复把玩起来。“怎么了,干嘛不说话?”
“不知道说什么,好像他们跟你才是一家人。”
顺子低头看着我,眼底有丝难过,“我像是多余的。”
“傻瓜,你是我最亲的人,这么没自信怎么成?上来,我一个人躺得怪没意思的。”
轻轻一拉他,“快点儿,要不,你可没好果子吃了。”
他将我额头上的湿巾取下:“我先换换,就来。”
满足地枕上顺子的胳膊时,才想起来,“这样会不会传染上你呀?还是下去吧。”
“没事儿,我身子好,要是能将病气引过来你就能好,那我愿意。”
顺子把被又提了提,“盖好,一会儿喝了药,发身汗就会好了。”
“哦。”
我老实了,只是手似乎习惯性探进他的衣摆,轻轻抚着那紧致的腰线。“苒儿,不行~”顺子按住我的手,“我,我怕控制不住~”我轻笑一声,不再作怪。其实,其实我真的只是习惯性而已,自己这身子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真的只是顺子很好摸,嘿嘿~。消停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困意了,门上一响,丰越亲自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后面跟随着安铮。顺子赶紧起身坐起,并把我扶了起来:“药来了,喝了再睡,嗯~”丰越一见顺子在床上,脸就一沉。我却拧着眉头看着那红里透黑的汤药,“我不喝,你多放黄连了。”
丰越脸色微霁,“骗你的,只是放了甘草,再有下次,一定放双份的黄连,让你长长记性。”
安铮手心上有个小罐,打开盖递了过来:“这是我带回来的蜜糖,喝了药就给你一颗。”
我抻着脖子看了一眼,“又没尝过,我怎么知道好不好吃?先尝一颗。”
小爪子抬起就拿,被他一闪没得逞。“不许赖皮,快喝药,喝了就给,全给你,好不好?”
安铮出奇地温柔,令我一愣。仔细地看了看他,不知哪里变了似的。狐疑地再盯了一眼,丰越不高兴了:“快喝,凉了就没效果了。”
我噘了嘴,不得不接过碗,眼一闭,自己捏住鼻子,咕咚几口咽下去,碗才一离开,张大的小嘴里顿时多了颗糖。睁开眼睛,安铮笑得出奇地可爱,“甜不甜?”
我吧唧几下点头:“甜。”
他便将那一整罐放到我的手上,“我再给你倒杯水去。”
我这边喝着安铮喂来的水,那边丰越跟顺子交待着什么。我抻了脖子问:“你要哪儿去?”
丰越没好气地瞥了我一眼:“回去。这里有师姐在,你尽管折腾,我也看不见了。”
“不要生气了,小心会长皱纹,我乖些就好了嘛~”说完还冲他连眨几下眼皮,“哥哥不要生气了,哦~”不想他突然颜色大变,冰冷地甩了一句:“我不是你哥哥。”
然后就一甩袖子走人了?!我有些傻眼地看了看顺子,又看了看一脸深思的安铮,特无辜地问:“我说什么了,他就这么发脾气?莫不是更年期提前?”
“什么期?”
安铮不似顺子,听到奇怪的词,立即回神追问道。“甭管什么期了,咱不管他。说说你这一路的趣事,走了这么久,有没有被别的女人相中欲抢回去做相公呀?”
我将蜜糖咬得直沾牙,有些费力地问道。“你先躺下,”安铮轻轻按下我,“这么担心我?”
“嘿嘿,我担心你把自己卖了个驴价钱,赔了本。”
我坏笑,老实地躺下。抬手招过顺子,让他爬到床里,又将床边让出一块来:“来,上来说,站不如坐,坐不如卧,还是倒着说话最省力。”
安铮出奇地听话,半靠上床头,细细地跟我说了起来。大概是药力上来了,不足一柱香,我就沉沉睡去。醒来时,屋里已经微暗了,窗外的雨声也停了,空气分外的清凉。顺子已经不在床里了,只有安铮睡在床边,看样子睡得还蛮沉的。往日的脸颊似乎清减了,不过更具成熟的魅力了。我反正也懒得动,就那样借着昏暗的光线细细地看着他。楼下传来浅浅的说话声,似乎人已经到了不少,很是热闹。偶尔小五一惊一乍的叫唤一声,伴着两个孩子的笑声而起。浓密而长的睫毛轻眨了几下,就挑开了。安铮略带着迷蒙的眼落到我的脸上,变得温柔了,“醒了?怎么不叫我一声。”
额头的汗巾被他挪开,他的掌心便贴了上来,温热干燥,令我有些心动。“还好,不热了。”
他坐起,“你先等会儿,身上的汗渍得擦干才行,换套衣服就下去。”
“把巾子给我吧。”
我伸出手,却被他挡开。“我来就好。”
他语气虽缓却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我是你的侍郎,你忘了吗?”
抵挡不过他坚决地为我宽衣的大手,我有些扭捏地嘟嚷着:“挂名的而已,不用这么认真吧?”
他神色一板,“如果不是你现在身子微恙,我不介意既成事实的。”
“啊?”
脸上一窘,纠结地挤出一句:“不用这么直白吧?人家会害羞吔~”没等他再说什么,门一开,顺子走了进来:“听着好像是醒了,去楼下吃饭吧,都准备好了。”
我如见救星一般,“顺子,快来替我更衣。”
安铮眼神一立,“不是有我呢?”
故意瑟缩了一下,如愿地被顺子搂进怀中。我露出半边脸,“人家跟你还没那么熟不是?”
裸露的香肩被顺子的大手抚住,听到顺子说:“我来就好,他们都等你呢,不如你先下去好了。”
于是安铮臭着脸就走了。我吁了口气,冲顺子笑笑:“还好你来得及时,要不,我就让他给剥光了。”
顺子的表情可不太轻松,边为我更衣边说:“我看安公子是铁了心要跟你,不知道为什么,以前可没谁这么在乎你,总有些奇怪的感觉。”
顺子也觉得奇怪?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大概是本小姐魅力无穷吧,啊,桃花运太旺也不是什么好事呀~”心里却犯了嘀咕,顺子是不错,可心思太外露,就算真的奇怪也不能跟他商量。一来怕打草惊蛇,二来也怕真的误会了安铮,伤了他的心。“今晚你别走,多陪我几天再说。夜里有些凉,抱着你最舒服了。”
下了床,拉着顺子边往外走边说道。“好啊。”
他笑眯眯的看着我,“只是你身子还没养好,可不许淘气。”
冲他嫣然一笑,“就这么怕我?”
顺子也不回答,却一把抱起我:“脸色还不好,别累着了。这身子,越发的轻了,快跟槿儿一样了。”
下得楼来,却发现大家都静静的似乎很有默契的不说话。我扫了一圈,真的没看到丰越,就问阿离:“丰大哥真的走了?”
“应该是吧,也没跟我说什么。”
阿离的眼,不离我的脸,“你还说我?自己折腾起个没完到了的,生怕表哥没事做吗?”
我一愣后才反应过来,这家伙关心人也这么别扭。但不否认,我听着心头真的一暖,便冲他飞了一眼。“小离离这么关心我呢?好感动哟~”闹得他顿时脸红成一片,嗔怪地瞪了我一眼,才偷偷地抿唇笑了。安铮的脸色依旧不太好,斜盯着我,似乎我要是不哄他,他就一直气下去。只好拍拍顺子,让他放下我,主动地走到安铮身边坐下。“大家快吃吧,能喝的只管陪好我们的安公子,量不够的消停吃饭。”
小五咯咯一笑,“老大好像要灌安公子的酒哇~”我翻了她一眼,“拿颗肉丸把你的嘴堵上,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丰秀一拍巴掌,“这话有趣,小五,你快堵上,让我瞧瞧。”
安铮的手,在桌下抚上我的腿,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我敢怒不敢言地冲他讨好地笑笑,“高兴嘛,要不是我不能陪你,哪里还轮得着他们?”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我……的腿。